苗苗的评点没错,她审美固化在高中时期,停滞不前了。贝秘经事多,世故灵光些,顷刻嚼出赵总问得不对头,“诶?您怎么晓得……”我们是来看房子的。“你刚才在给她科普这栋哪几层办公哪几层住家。”老油条老油条,贝秘甘拜下风。她替嘴巴卡死该上油的温童解释,“小姐刚来水土不服。宅子那边,温董平时贵人事忙的又不能一直照应她,怕她睡不安吃不惯,索性来个过渡期罢。您也知道,温董对女儿一向有求必应的。”“嗯,有求必应,”赵聿生余光从她面上逡巡过去,像是审视,审视话里每个字眼,“是豪宅大床待不惯吗?也对,人之常情,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窝。”他背影叫温童阴云罩顶,话里断章的讥诮意味也刺心得很。偏若愚较真旁白,“老赵,你说漏了,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一时气氛真空般尴尬窒息。贝秘生怕赵总招温童这一口气后者要还回去,闹起架,温董追责下来就完犊子了,于是急急打圆场,“哎呀现如今单身公寓好有市场的。小年轻都作兴住,自在随性,夜宵叫外卖也不慌家人念叨。我女儿搅好些回了,妈妈等我大学毕业就让我单过罢!九零零零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来。”“都是网瘾惯的。学到几个新鲜词就见天乱使。”赵聿生笑。若愚内心:啊呸!他被内涵得一肚子火,有人远比他更光火。温童眼刀子扎赵聿生背上,气得一脸阴霾,想防尘袋砸他后脑勺又没敢,只在脑内小剧场过了把瘾。让他恐怖游轮那样轮回死一万遭。电梯一径顺畅向上。若愚将将反应自己晃神忘按楼层了,去看键盘,却发现唯一亮灯的数字正是他们的终点站:。他形嘴傻眼,掉过头朝温童语出惊人,“小姐姐你们要去哪层,幽灵层啊?”若愚就是这样,自来熟乃至人来疯,比他年长并少于五十的一概喊小姐姐。谁知道。温童才是当局者迷的那个,稀里糊涂跟贝秘来的,也没搞拎清要看哪层的房子。她由着这小鬼头唐突却不自知的眼神刮在脸上,定定神瞧他五官,惊异了。舅甥俩复制粘贴般的相似度,说是赵聿生儿子她也信。有人伸手把他脑袋扳回,“要到了,地上快递捡起来。”“你不能捡啊,我又不是赵聿然请的长工!”“不能,碍着我手筋疼。”“……无语。”这头,温童云里雾里地在楼层数和贝秘木头人的反应间,迟迟才厘清些线索。她终于问,“我们不会也去的楼?”话音将落,轿门叮声开了。赵聿生撵小鬼头先走,再淡淡同贝秘再会,自始至终都没关照龙套般的温童。公寓层往上一水居民楼,每层二十户酒店式排版。户型布局也很样板化,平风两室一厅一卫,单身住绰绰有余。公摊走廊里,温童直候到那厢二人关门入,才缓回神来跟贝秘进屋。她所在这间的门牌号,。而李若愚时隔半月余回到的赵聿然家,,就在三十度对角线尽头,彼此间十步路的距离。寻常倒垃圾或乘电梯,巧合的话能点头照面的邻里关系。温童心头的秤砣和贝秘话音一道落下。她原以为赵聿生住这里的,都在打腹稿怎么否掉这房源了。饶是她一进门就被安乐窝式的恬淡布置折服,饶是那挑高如了她幼年爬梯睡阁楼的梦……也不想与未来,阎王魔头为邻。她还想在工作外留些喘息余地。她也试问贝秘,怎地就恁巧?偌大个上海,房源遍地花开,偏发生如此小概率的事,比那什么千万人中不早不晚遇见你还小概率。贝秘的答案很哲学,“小概率的事情给你碰上了,就是百分概率呀。”温童眺着阳台外金融区的俯瞰景,软红十丈,风吹云来,鼓进人衣服乃至胸膛里。像是听到她心声般,贝秘伺机敲打,“那你喜欢这套吗?”“喜欢,就它吧。”终究是市侩俗人,欲望都市中轻易就能迷眼。可她本质又住不得灯火不亲的大宅门,情愿躲进灯盏拥挤的群居里。继续落拓任性下去,吃完饭想何时洗碗就洗,惰性来了隔夜也没所谓;灶台家具一周不洒扫收捡,不怕有人来看笑话;冲澡敷面膜时大肆外放音乐,全然不必为了顾及第二者而屈就自己。换句话说,繁文缛节是套子笼头,她天生戴不来这些,适应不能温家那样公式性的生活。鸵鸟也好乌龟也罢,横竖该服软的她服了,必须争取的也断不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