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了非身为国师,本来是请来走个过场,到?最后随便说两句吉利话?,比如这太子与?未来太子妃天作之合之类的,然后再定个好日子,这是皇帝请他来的初衷。
只?不过,今日,最会察言观色的周了非,居然开始跟皇帝讨论起命理。
“臣多年研究命理一道,无非命、运二字。之前还好,近日我观看殿下,红鸾星动?,满面红云,恐已有天命。但如今,太子仁德,性子和软,若早娶妻,难免有牡鸡司晨之嫌。”
皇帝正站在那赏菊,一簇一簇,五色缤纷,艳丽夺目,秋风萧瑟,依旧盛放于此。
听到?周了非的话?,他微微侧身,回首看人,正巧看到?往这里赶来的谢闻,和身后的小太监李端厚。
皇帝似笑非笑:“那依国师高见,该如何化解呢?”
周了非忙道:“不敢,陛下抬举臣了。按照臣的糊涂想法,不如让太子晚成婚几年,羽翼等丰,一下冲天。”
皇帝借宋贵妃的手,大肆打?压世?家,可现在宋贵妃在前朝真的站稳了脚跟,他又难免怀疑起来。帝王非天生多疑,但一定多疑。周了非知晓他忌讳这些,却偏偏这么提起,想到?这,皇帝疏忽冷了脸色,斥道:“真是好大的胆子,这话?究竟是国师算出来的呢?还是有旁人教国师这么说的?”
周了非面不改色,依旧笑吟吟道:“这话?怎么得出来,又有什么紧要呢?不过是臣用?来证明,臣和陛下,始终都是一条心的罢了。”
皇帝冷道:“妖言惑众,反而和朕说是一条心?这是什么道理,你仔细说说,若说不出来,就算你现在是国师,也要小心,朕会不会立刻要了你的脑袋!”
周了非笑道:“臣的道理讲得还不明显吗?臣可是都为了太子殿下好,殿下又是陛下的爱子,臣这不都是和陛下一条心的吗?”
皇帝乌黑的眼珠子盯着他,周了非不慌不忙,头也未低下,含着盈盈笑意和他对?视。
半响过去?,谢闻将?要走到?眼前,皇帝才轻嘲道:“算你识相。”
周了非拱手行了个礼:“多谢陛下夸赞。”
谢闻已经到?了跟前,心里噗通噗通跳得极快,他停下脚步,给皇帝行了个礼,然后又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句“国师”。
皇帝看着芝兰玉树的儿子,心里一半是满意,另一半却是鄙夷。到?底是个毛头小子,喜欢上了什么,其余的就一点不考虑,但凡多想想,就不至于被人耍得团团转,还要自己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可转念一想,自己当?年也不是如此吗?元后是平民女子,身份配不得他。先帝子嗣繁多,他连个亲王都不是,但却一门心思想娶她?进门做自己的正妃。
他吃过的苦,总不该让谢闻再来一把。
皇帝缓缓道:“听颂来得正巧,刚才国师说,你命中不宜早娶,你心中如何想呢?”
谢闻眼眸浮出喜色,旋即低下头去?,恭敬道:“儿子知道,我一人之婚事,乃陈之大事。国师神机妙算,不可不听,不可不信。”
皇帝大笑了几声,若是周了非不在场,恐怕当?场就要问出来:原来你小子还记得,这不是你一个人的婚事啊?
谢闻低着头,周了非当?然是他提前央求,来和皇帝做说客的。
国师该说的也已经说了,可皇帝好端端的,怎么大笑了起来?
谢闻背后渗出冷汗,本来也没指望,这种小伎俩可以骗过阿耶,不过是提出一个台阶。
阿耶平时?对?他有求必应,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应该不会拒绝吧?如果执意让他今日定下太子妃的人选,谢闻打?定主意,那就直接跪下陈情。
无论如何,他总不能抛下阿浮另娶。当?日,亲也亲了,抱也抱了,都是他主动?的。
正如柳先苒所说的,阿浮脸上起了疹子,他就另娶她?人,和负心汉有什么区别?
阿浮对?他情根深种,要是因为这件事,一时?想不开,有个好短,他身为一国储君,身担重任,又不能随她?而去?。可是就算他的身不能同她?一起入土,心也死了差不多了。
一人独活于世?上,还不如死了呢。
谢闻越想越悲愤,往日不能理解的,化蝶的悲壮,今刻醍醐灌顶一般,无师自通了。
心中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要是阿耶不成全他,那就长跪在这里,谁劝都不起来,跪到?阿耶同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