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得到永安侯夫人如此亲切慈爱对待的,除了嫡出的五小姐,只有程锦容。内宅管事们早已见惯了永安侯夫人对表小姐异乎寻常的疼爱,以眼角余光瞄了过去。一袭青衣罗裙的清艳少女动也未动。永安侯夫人有些诧异,主动上前,握住程锦容的手笑道:“你身子总算是好了。再有半个月,便是你的及笄礼。我已经吩咐下去,命人准备及笄礼。今儿个就要写请帖了……”程锦容抬起眼,目光平静淡然:“多谢舅母费心,不过不必了。我打算回程家举行及笄礼!”永安侯夫人:“……”前尘回程家举行及笄礼?开什么玩笑!永安侯夫人在瞬间的惊愕后,心底迅速涌起一股怒火。她城府颇深,面上并未显露,笑吟吟地嗔怪:“你这傻丫头,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胡乱嚼舌了?”“你自小就在裴家长大,在舅母心里,你就是舅母的亲女儿。你的及笄礼,自然也在永安侯府举行。”“三套礼服和发簪,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只管安心踏实地在畅春院里住着。半个月后,舅母为你举行最盛大的及笄礼,让那些京城贵女们艳羡眼热。”听听这亲昵的话语,看看永安侯夫人热忱的笑脸。何等伪善!程锦容心中冷笑一声,面上毫无动容之色:“舅母一片心意,锦容心领了。不过,我到底姓程,断然没有在外祖家举行及笄礼的道理。”“我今日收拾行李,明日便回程家!”永安侯夫人:“……”永安侯夫人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心里的怒气蹭蹭往上涌。这个程锦容,平日乖巧听话,好哄的很。今日是吃错了药不成?口口声声要回程家!不行!绝对不行!永安侯夫人压下心头的怒气,故作无奈地笑道:“你呀,平日看着柔顺听话,一犟起来,和你舅舅一般模样。罢了,我说不动你,这就请你舅舅过来。倒要看看,你们舅甥两个,到底谁能降服谁!”说着,冲一旁的大丫鬟白薇使了个眼色。白薇心领神会,立刻退了出去。程锦容没有出言阻止,目中闪过一丝哂然冷笑。永安侯夫人绝不是迟钝之人。她掌控侯府内宅多年,平日常出入宫中,在一堆名门贵妇中亦是顶尖出挑的人物,思绪极其敏锐。此时的永安侯夫人,从程锦容异样的坚持决绝中,察觉到了不妙,心里掠过一丝阴霾。管事们将头低得更低了些,以眼角余光彼此悄然交流了一个回合。看来,今日侯府内宅是别想消停了。……就在此时,两个少女联袂而来,打破了内堂里略显沉闷凝滞的气氛。领先的少女,年约十五岁,和程锦容年龄相若,身量比程锦容略矮一些。二月初春,还有些春寒料峭,这个少女却穿了一袭薄而柔软的鹅黄色春裳。头上戴了一支精致的珠钗,钗上镶嵌着的珍珠硕大圆润,光泽莹然,映衬得少女皮肤白皙容貌娇俏。这个少女,正是永安侯府的五小姐裴绣,永安侯夫人的嫡出幼女。走在裴绣身后的粉衣少女,容貌清秀,神色间有些拘谨怯懦,是庶出的六小姐裴璎。“母亲!”裴绣兴冲冲地快步而来,在瞥见程锦容的身影时,嘴角微不可见地撇了撇。她从来都不喜欢程锦容。程锦容寄住在永安侯府,衣食用度和她这个永安侯府五小姐一般无二。父亲母亲对程锦容甚至比对她更好。宫中赏赐的珍贵衣料和首饰,大半都被搬进了畅春院!凭什么!程锦容的亲娘,不过是永安侯府庶女。她的亲爹永安侯庶出的妹妹有六七个。更何况,那个裴婉如已经死了十几年,还能有多少情分?精心装扮后的她娇俏可人,如春日枝头的鲜花。可一站到程锦容身边,就从鲜花变成了不起眼的绿叶。裴绣心里又嫉又恨,酸得冒泡,挤出笑容,喊了一声:“容表姐,你病了两日,看着清减了一些。”程锦容目光一扫,掠过裴绣“亲热”的笑脸。永安侯夫妇为了笼络她,表面对她千娇万宠,甚至越过了裴绣。裴绣心中嫉恨交加,在人前装模作样,私下里没少说酸话,暗地里使绊子更是常有之事。当年的她,心中存着歉疚不安,对裴绣处处忍让几分,吃了许多暗亏闷亏。“裴表妹,我从无和你相争之意。”程锦容忽地轻叹一声:“你不必强颜欢笑。我今日就回程家,及笄礼也在程家举行。”裴绣:“……”她比程锦容小了两个月。永安侯夫人忙着为程锦容操持及笄礼,礼服发簪早早备好了。她心酸眼热,在程锦容面前少不得刻薄几句。程锦容素来好性子,默默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