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十五了。
他摊开手掌,将草药扶正,起身放到身后的背篓里。
明日白天,要去集市多备些干粮才是。
想到这儿,李朝夕嘴角上扬,似是习惯又似无奈,眼神中还夹杂着些许悲痛,自嘲般笑了一下。
“窸窸窣窣。”
虽然没了内力,但头顶传来如此清晰的声音,李朝夕还是能听见的,未来得及抬头,“扑通”落地的声音和树枝被重物压折的“咔嚓”声混在一块,闯进他的耳朵里。
本能的,李朝夕闭上了眼,一条手臂抬起,宽大的袖袍遮住半张脸。
片刻,李朝夕缓缓睁开双眸,一身红色喜服的人面色安详地躺在那里。
他上前蹲下身体,从怀里取出火折子打开,从下至上打量这个突然掉下来的新郎官。
暗金色花纹的礼服和精细的做工,能瞧出此人身价不菲。身上的衣衫被树枝划开一道道交错的口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或是细小,或是皮肉外翻,血色淋淋,着实骇人。
火折子向上,白皙的皮肤上亦是布满细小的划伤,但也不妨碍此人的俊美,鸦羽般的睫羽盖在下眼睑映出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下是染满血的朱唇,犹如画上的异域美人,有过之无不及。
右耳上,一水滴形状的赤色耳坠贴在下颚上。
李朝夕在瞧见这耳坠的模样时呼吸一滞,睁圆双目,手一抖,火苗险些烧到地上人额前的碎发。
怎么,会是他?
错愕仅存一息,他收好火折子入怀,手举到地上人鼻息下,感觉到皮肤上微弱的呼吸,立刻摘下背后的背篓放在地上,用力拽起地上的人。
就是这么个功夫,他已然是满头大汗。
温热的身体靠过来那一瞬,李朝夕险些摔倒。他深吸一口气,将人背在身后,重新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借着这微弱的火光,步履蹒跚前行。
淡淡的药香萦绕在屋内,躺在榻上的人嗅到这味道,放在两侧的手指尖轻颤,李朝夕敏锐的察觉到,他拿起桌上遮住左侧脸的银色面具戴上,在他睁开眼之前,轻声道:
“你醒了。”
季无常想动,痛感顿时从浑身各处传来,他只是抿了抿唇,并未哼出声。这些对于他来说,并算不得上什么。他缓慢掀开眼皮,暖黄色的阳光从敞开的房门和窗扇投进来,勾勒出一抹消瘦的背影,身上穿着并不值钱,却格外干净整洁的灰色衣衫。
他扭过头,打量这间拮据的木屋。
屋子中间仅有一张圆桌和一把椅子,墙壁上挂着绳索和背篓,还有一些工具,挨着床榻的墙根放着看起来年头已久的衣柜,虽然拮据,但房间一尘不染。
季无常试着催动内力,胸口处疼得他倒吸一口气,险些痛晕过去。
他重新闭上眼,失落自心口处蔓延。
李朝夕闻声赶来将人扶起,在他身后放了个软垫,随后又走回去端来冒着热气的碗坐在榻边,努起嘴,一勺一勺吹着,边吹边道:
“毕竟是从如此高的悬崖坠落,即使有茂密的树枝替你挡了几下,心肺受损在所难免。再者,你身上伤口密布,失血过多,需卧床休养些时日才可。”
话落,他舀起一勺米粥,凑了过去,“你睡了一日,想必腹中早已鸣鼓,先吃些米粥,再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