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跑累了中毒的马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江雪勉强微睁开眼睛,手臂已经僵硬,松开缰绳的手控制不住的抖动,像得了癫疯一样,从马背上滚到了冰凉的草地上,还没有喘上几口气,胃里的酸意涌上喉咙,胃里早上还未消化的米粥点心全都吐了出来。
吐完之后,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痉挛,又不知道哕了多少酸水,江雪眯着眼睛,生理性泪水泛在眼角,感到食道火辣辣疼。
等好不容易不再想哕后,她艰难爬起来,抓了一把石头小草上还残留着的积雪,拿雪擦了擦嘴角的污秽,半滚半爬的走到一棵大槐树下,坐在树下喘着粗气,她也感觉不到冷,就只是感觉头晕,闭着眼几乎要昏死过去。
沈碧玉本是想让江雪摔下马,弄点皮肉伤,最好让她脑子被“马”踢了,踢成一个傻子。她想得倒是轻松,如果江雪摔下去,断根骨头都是轻伤,好在江雪也是割过猪草,捡过木柴之人,力气稍微大些,才能死里逃生。
沈碧玉最讨厌聪明之人,她有时候偷偷瞧着江雪眉眼之间,越来越有风情与灵动。
而且她学东西很快,名曲乐师陈师父教她弹琴,沈碧玉倒也“关心”江雪,师父上完课她便去询问江雪上得如何?
陈先生摇头只有评价道“琴音与心意相通,夫人毫无天赋,又不肯将情谊付之琴音,好在琴音中正平和,温柔敦厚,也可修身养性。”
毫无天赋,却不过半年功夫,江雪硬是只靠记指法能弹奏出各种名曲小调。
按她的学习本领,沈飞白对她一两年的调教,完全可以混个贤淑聪慧的名头。沈碧玉自然见不得她比自己优秀。
现在的江雪头昏脑胀,耳鸣阵阵,眼前发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耷拉着脑袋,躺在湿漉漉的雪地里呆滞着看着地上的雪泥。
人一但受了惊吓,确实会变得呆傻反应不过来,江雪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再见晏祈
“这么冷的天,睡在在这里要冻死的。”晏祈蹲在她身边,在她耳边喊道。
江雪被吵醒,微睁着眼眸,果然被冷风一吹,心悸难受,又是捂着嘴忍不住干呕。
晏祈见她这么难受,两手先在粗糙的槐树的树皮上蹭了两下,把泥巴蹭掉。
然后再小心轻顺着她的脊背,希望她能好受点。
他的手很脏,江雪一身白衣,沾上一点就变得很难看。
“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晏祈凑到她面前小声问道,用一双清澈明亮得能倒映天上星辰的眼眸看着她。他眉头轻皱,看她哭有点难受,但是又能见她,自然开心,眼神亮亮的,语气都有些上扬。
江雪抽泣道:“我也不知道。”
“别哭啦,快站起来。我送你回家。”
“我家在很远的很远的地方。”
荒天野地里一个陌生人跟她搭话,江雪也不感到害怕,或者她已经没有心情感到害怕了,她因为刚才的惊吓,丢了半个魂,整个人都一愣一愣的。
晏祈当然记得她,他拄着拐杖来这山野里想拿着弹弓打几只野雀,没想到在这山野密林里遇到了她。
“有多远我也送你回去!”
“我家住在扬州。”她把头埋在臂弯里道。
“扬州在哪呢?是在南方吧。”没啥见识文化的晏祈问道。
“扬州你都不懂,金陵你总知道吧!在金陵旁边,沿着运河南下,就在长江边上。”她撅着嘴微微有些怒气道。谁叫江雪很爱很喜欢她的扬州城。
这时候他终于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只是眼泪依旧控制不住的夺眶而出,她揉着眼睛,眼泪却越来越多。
但还是透过闪烁的眼泪,模糊模糊地看清了面前人的面容。后来江雪再次见到晏祈,要不是听他声音耳熟,她绝对不会认为面前清秀俊逸的男人就是晏祈。
现在的晏祈落魄得不像个人样,冻得通红的脸,嘴唇干裂上面还挂着血痂子,脖子上还长着冻疮,手上也都是冻疮,冻疮让他的手指都肿大了一圈。
晏祈看着远处倒在一旁口吐白沫睁大着眼睛的白马,便知她应该被人害了,不然打扮漂漂亮亮的小娘子不可能出现在这里。扬州,应该是这小娘子的娘家。
他在京城混了大半年,也打听到了沈侯府的情况,他之前还以为江雪是侯府的小姨娘,没想到是侯府花千金百两娶来的夫t人。
他也不知道要将江雪送哪里去,但是绝对不能在露天野地里呆着了,走走都比在这里坐着吹凉风强。
正好江雪颠颠撞撞要起来,晏祈赶忙把自己拐杖给江雪做支撑,反正他自己颇着脚走路也没关系。
晏祈扯着闲话道:“你家住在长江边,我家住在黄河边,咱们还是挺有缘的。”
“嗯。”江雪看着前面躺在地上的马,浑身怔了怔,晏祈瞧着她呆住害怕的样子,赶忙挡在她前面道:“我知道怎么带你回家。你跟着我走吧。”他的声音很好听,充满着朗朗的朝阳少年气,清脆有力,江雪听着有些耳熟。
江雪看着他走路滑稽的样子,也没有嘲笑,然后有些呆呆道:“你能带我回家,你是神仙吗?我是不是被马摔死了,灵魂出窍,然后神仙看我可怜,就来接我回家了,你是神仙铁拐李吗?”
晏祈倒也听过八仙的传闻,听到江雪的话不免笑起来,心中觉得这小娘子倒是可爱有趣,他道:“我可不是铁拐李,你也没没有死,不过你要是继续躺在那边可就要冻死了,我叫晏七。”
晏祈姓晏,家族排老七,佃农家庭,穷苦人家,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根本不会给孩子取什么有文化内涵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