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儿时起,梦中丑陋,无数风雨惊醒。
是以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令她好梦之人。
听她一番认真说辞,存了几分戏弄心思的叶之庭反而无趣。叶之庭这个人,要说冷淡,也真是不带温度。要说与他斗上几句言语功夫,那也是寸土不让。总之是个不吃亏的人。
临走前,她抄了张书单给他。侧头问他,如果下次来,能否从京城捎来。
叶之庭低头扫了一眼,除去医术阵法,长长一列市井小说。
“倒不知大人涉猎甚广。”叶之庭眼中有几分玩味,倒有些嘲笑她世外高人还看些情情爱爱。
“也不是……进山之前看了一半,也不知写完了没。总有个念想,烦劳将军。”
叶之庭本是站在门外,此时靠近她,低着声,像山谷溪流:“大人如此多情恋旧,可出乎意外。”
郑夕方淡淡撇他一眼:“不知将军意料之内该是如何?”
该如传言所说,世外高人,不食人间烟火。命中带煞,隐居山中。脾气古怪,相貌丑陋?
这一问把叶之庭给问住了,叶之庭低头笑了笑,又抬起头来,认真看着她:“下次来,告诉你答案。”
下次是何时,神算大人却未明确时日。
将军想来,便是该来之时。
叶之庭回京路上想这人虽远离凡尘俗世,但那套人心却是琢磨得透。轻轻一拨,便让人惦记上了年月。倒不知这丝毫不让的言语功夫,可是师门所学?
叶之庭让人去寻书,过了近半月,那人找了个七七八八,才苦着张脸来找叶之庭。
“将军呀,这医术阵法倒还好找。这小说全是一时兴起,十年前的旧玩意,不好找。翻遍书市也没找齐,还有几本还未写完呢写书的都不知道给埋哪儿了……”
叶之庭坐得腰板挺直,思绪却是摇摇晃晃,走到茫然雪谷里。她进山之前,十年。
郑夕方这个名字,偶尔也是大臣间的茶余饭后。说一个人跑山里蹲着,这不是不削发的尼姑是什么。说这天赋异禀也不知是福是祸,给别人算家室姻缘的,自己却无家无亲。再有人说你们可别乱嚼舌头,人给你们算出来参你们一本。众人一笑,推杯换盏。这别人的孤独,也就成了口中的笑话。
叶之庭没少听,但从未往心里去。将军大人见惯生死,对儿女情长总是比旁人更冷淡些。感情之事,早被叶将军喂了军犬。
但他长到这般年岁,只感到过两次内心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