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了大学之后,他发现,时不时有那么一两天,他会突然失去全部的记忆。
比如,开学的前两天。
他很清晰地记得前一天的自己有条不紊地收拾了行李,一觉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宿舍,所有的东西都按照他的习惯整齐地摆放着,他却一点也不记得自己在这两天间做了什么。
舍友告诉他,那天他在宿舍原本行为如常,却突然晕厥过去,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那时他以为自己是累恍惚了,这才间歇性地失去了自己的记忆,一时间也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的近半个月,季远泽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上周五,社团活动的前一天,他按照规律的作息顺利入睡,醒来后却惊奇地发现已经到了周日。
身边的所有人都告诉他,他那天并没有什么异样,像往常一样按时吃饭,看书,甚至还参加了植物协会的社团活动,可他却抓狂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一点记忆存在过的痕迹。
他手机里的联系人并不多,因此哪怕有一些变动都会显得非常明显。他翻阅了手机的全部内容,唯一变化的只有手机里新被他通过的一个名叫“时希”的联系人。
这一点点微小的改变提醒着他自己确实度过了那一天。
这个世界好像已经彻底疯了,这种莫名的失忆已经彻底扰乱了季远泽的生活,作为一个喜欢将所有事控制在计划范围内的人,季远泽感到越来越无法忍受。
他努力让自己镇定,抽空去医院挂上神经内科的专家门诊,将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个遍,可医生只是看着他的脑部核磁共振报告,告诉他他的脑部并没有什么病变,也许只是单纯的压力太大。
也许吧。季远泽想,至少今天他并没有失忆,那就好。
今天是他的生日,或许人应该快乐地度过每年中自己出生的这一天。
可惜的事,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庆贺自己降生,这其中就包括季远泽。
更何况,七岁时他的父亲也恰恰是在这一天被宣布死亡,这只会让他更厌恶所有的一切,父母的结合,自己的出生。
本就让人烦闷的一天,加上近些日子莫名其妙的失忆,叠加在一起让今早的他显得更加烦躁,出门脸上的表情愈发冷淡。
知道他生日的人不多,会为他真心庆贺的人更少,他能想起来的也就只有一个江心弈。今天和他打招呼的人并不多,平日里还会有一些陌生女生向他要联系方式,可他今日生人勿近的冰冷神情为他减去了这方面的烦恼。
季远泽像往常一样朝图书馆自己常坐的座位走去,在走廊上意外发现,竟然还是有一个女孩上前和他搭话。
女孩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可哪怕看起来有些害羞,眼睛却依旧还是亮晶晶的。
这种神情,季远泽在很多想要搭讪自己的女孩脸上看过,已经不会感到奇怪。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帅而不自知的人毕竟是没有的,季远泽很清楚自己容貌上的优势,但他懒得去关注那些女孩内心的真实活动。
女孩的手上握着一捧包扎得很精美的花束,火红热烈得像是一团火苗,季远泽一眼就认出这是一捧来自热带雨林的火鹤花,因为生命力强大在属于温带季风气候的A市也能好好存活,甚至非常新鲜以至于叶片上还挂着水珠。
季远泽承认自己平时确实很欣赏这种话,毕竟热带植物大多粗犷,像这么精致小巧的植物并不多。
但不是在此刻,他很讨厌被人搭讪,也没有谈恋爱的计划。
女孩认真地将花束递给他,对他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她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季远泽有些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手上的《热带植物图鉴》,礼貌又粗鲁地打断她:
“抱歉,我们认识吗?”
时希愣在原地,举着火鹤花的手在控制僵直了片刻,终究还是慢慢垂落下来。
那一瞬间,季远泽发现女孩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方才那些浅浅的绯红色仿佛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