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赋安凶狠地撂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句威胁。
庾淑蓉被这一句话敲醒,从短暂的怔愣中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因萧赋安的话生出了动容。
当下满心荒唐。
“教主所言,我记下了。”
庾淑蓉自嘲似地一笑,转过头假意打量起身侧窗框上的雕花,不让萧赋安察觉到她脸上可能会出现的复杂神色。
萧赋安见她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只以为她心生不悦。
未作深想,便带着自己几分并未消散的怒气转过身,往后窗方向走去了。
“还有,三娘子——”
萧赋安想到什么,半路又停下步来。
“烦请你日后不要再叫我‘萧赋安’这个名字了,我并不喜欢。”
或许是因由太多年无人呼唤过这个名字,所以每当这三个字从庾淑蓉的嘴里念出来时,萧赋安都会觉得自己心神一颤。
仿佛一团糯米糕滑入了桂花蜜里,蜜酱被挤出一层层褶皱,变成了在酒窖里存了一整个季节的春池涟漪。
萧赋安控制不住地眷恋起这种感觉。
他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眷恋什么。
努力联系一番,只以为庾淑蓉让他怀念起了那个相依为命七年的老仆。
可老仆将他救出生天,又将他养育长大,又岂是庾淑蓉这样一个毒辣阴险的疯女人可以相提并论的?
萧赋安不能让她玷污了他少有的美好回忆。
“好。”
庾淑蓉答应得痛快。
萧赋安得了她的答复,继续抬步走到后窗前,翻身出去,转瞬便没了踪影。
酉初时分——
庾澜妘和林方智夫妻二人,自儋州启程,花了快一个月时间,才到了上京城中。
可就在马车快要驶进庾府所在的那条予临街时,庾澜妘却又忽然叫停了车夫。
任由马车停在街拐角的人来人往中不动弹。
“又怎么了?”
林方智终于有些恼怒。
赶路的这一个月,庾澜妘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在拖延行程。
按二人出发前的计划,他们本该在三日前就抵达庾府的。
若非庾澜妘从中作梗,林方智还盼望着早些抵达上京,能借着丈人的光,多结交几位达官贵人。
届时他若得人提携,离开了儋州那穷山恶水的偏远之地,前途才有了指望。
可庾澜妘偏生见不得他仕途风光。
他林方智今年已经三十有七了,再蹉跎几年,年逾青壮,只怕想要离开儋州那鬼地方,就更是无望了。
“你再没事找事,可赶不上给丈人拜寿了!”
林方智拔高了语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任由庾澜妘胡闹,倒也不敢真的上手打了她。
一来,庾澜妘再怎么名声不好,到底还是庾誉逸的亲生骨肉,在寿宴前动了她,只怕会惹了庾誉逸的嫌,叫庾誉逸记恨;
二来,成婚后林方智便是见识过庾澜妘的手段的,他惹恼了她,只忧心等着看自己这日子还能安生几时。
“我又没说不去,只说等一等!”
庾澜妘骂着,却没有看向林方智。
她撩开车帘,只沉沉地望着予临街深处那扇看不见的赤朱大门,很久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