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办好办。”郁竺打了个哈哈,将酒水给张青和孙二娘满上,又对他们道:“这衙前街的铺子,本就是公家的,租金之事可以商议,我已寻好一处,只是张大哥和嫂子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害,妹子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我们不能答应的。”孙二娘推了推郁竺,急切道。
“既然如此,便打开天窗说亮话。”郁竺也不再遮掩,直言道,“嫂子可知,这衙前街的店家,基本都是官府各位老爷的亲眷,就算他们也得额外孝敬官府银钱,每年数目占到自己盈收的这个。”
郁竺说着,比了个“二”的手势。
孙二娘张青看了一惊,却听郁竺继续道:“我和兄长虽与韦通判有恩,但却非亲非故,嫂子要是在此开店,得将这个数额翻倍,我和大人才好开口。”
四成不是一个小数目,孙二娘算着如果每年赚上一千两的话,就得有四百两白白拱手让人,心里不禁有些舍不得。
可是她又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自己十字坡那小店,就是一年,也来不了这里一天的客人。
如此,就算让出去四百两,自己不是还有六百两么!
想到此处,她也不问张青意见,直接咬咬牙道:“好,我答应妹子。”
“如此,大哥嫂子静候佳音便是。”
*
吃完饭,武松又给二人采买了些日常吃用的东西,四人便一同返回府衙。
刚走过那照壁,却见公堂里堆了些人,郁竺给孙二娘使了个眼色,叫她夫妻二人先回房间,自己和武松凑上去。
拨开人群,却见是韦暄正在处理一个案子,郁竺凝神听了一会儿才明白怎么回事。
原来是对夫妻吵架,那丈夫说妻子日日殴打自己,邻居有好事者帮忙告了官。公差随即将妇人带到了衙门,谁知那丈夫又匆匆赶了过来,言语里似是舍不得自家妇人。可妇人却不愿跟丈夫回去,说此番一闹,自己名声已毁,硬要讨个公道。
接近年底大考,慕容彦达不问公事,韦暄已是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工夫处理这等闲事。
偏偏那妇人吊着韦暄,直呼青天大老爷之类的话,将他架得不上不下。无奈,只得叫公人拿来纸笔,写了个告示,准备叫人去门口贴上。
郁竺上前一看,那纸上写道:
夫妻反目,常事;
两邻相告,生事;
捕衙拿人,多事;
本官不准,省事。①
郁竺看乐了,遥遥拱手,朗声朝着韦暄笑道:“大人好文采,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看来是没有大人的本事才是。”
韦暄一看是郁竺,顿时这“家务事”抛诸脑后,将她和武松拉到二堂后面自己的书房,急切地问道:“你们可算回来了,快与我说说,那下方公田所情形怎样?我可是听说其他州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郁竺将实情逐一禀报:“大人放心,六县我们均已看过,公差们推行之策颇为和缓,未曾激起民怨盾,纵有百姓心存不满,听说我们不急着收公田钱,也没有再生事端。”
韦暄闻之,颔首之余,又不禁长叹一声:“说到这公田钱,唉,真是让人头疼。我这两天已将今年的课税细细过目了一遍,发现差距甚远。原本我还打算将今年分给下面各县的税稍稍压一压,用来填补公田钱的空缺,如今看来,此计难行。倘若强行压制,只怕各县衙门开支也难以为继。”
“所以,此番我与兄长特为大人引荐两位能解此困之人。”
……
山林四合香的气味从香炉中喷射而出,弥漫在整个书房内,有些烟蒙蒙的,仿佛在屋里挂上了晶莹剔透的鹅溪绢。
这是韦暄素爱用的香,以荔枝壳、甘蔗滓、干柏叶、茅山黄等物制成,都是寻常之物,价格并不高昂。
是了,韦暄并不是一个铺张之人,虽是皇亲国戚,但他并未沾染东京那奢靡浮华之气,并时常引以为傲,自诩有文人的风骨。
然而,刚刚郁竺提出的建议,叫他有些为难,他摩挲着下巴颏暗暗思忖着——按照郁竺的说法,如果将新乐楼盘来给自己人经营,按照现在的营收,分四成给衙门,每个月就有将近两百两银子。
且最近到了年底,周围的大户人家酒宴多,府里膳房里忙不过来,经常在外面订餐食送往家里,要是能将这些生意都收入囊中,收益更是可观,仅这个月就能有近千两的收入,完全可以填平公田钱的空缺。
但是这期间,有不少要自己亲自斡旋之处,别人才会卖他这个“官老爷”的面子。只怕频繁开口,会落得个敛财的名声。
诚然,此举初衷是为黎民百姓,可若要以个人名声为代价,这其中的得失,他还得仔细权衡一番。
郁竺看出了韦暄所想,这世间不爱惜名声之人才是少数,连山上的贼寇都要占个“义”字,何况他还是一州通判呢,因此这般顾虑也无可厚非,还是得找个好听的由头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