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坚持了这么久,以后会好起来的,别松手好不好?”她哀求着,可他眼里哪还有光彩,哪还有少年时的影子。他的手指似乎因为躺了许久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有气力,穿过她的发丝,露出了一抹笑容,倒像是奔赴死亡前最后的微笑:“傻丫头,你是医生,怎么会不知道我活不了太久了,趁还来得及松手吧,我们之间选择沉沦的只能是我。”“我不要!明釜,我追逐你的步伐用了快三十年,你跟我说你走不动了,我不接受,我不许你说放弃,你走不动我就拖着你走。”泪情不自禁地涌出,她积压了三年的委屈都涌了出来,宛如难收的覆水,可看他的脸色随着她的哭泣越来越差又强行忍住了眼泪,她捧着明釜的手道歉:“对不起,是我太急切了,慢慢来好不好?”他伸手握了她的手说想坐起来一些,艾尘小心翼翼地把他扶靠在怀里,他冰凉而修长的手指包住了她的她小而软的手,将头靠在了她肩上:“艾尘,不值得,你为我做了太多了。”他即便是心灵的堡垒坍塌都不曾露出一丝一毫的狼狈,只是像少年时那样靠在她肩头叹息,似乎坐久了久病的身体不停打颤,被她托着后背放回病床上:“值不值得我说了算,你也春风得意了那么久,余生交给我得意吧,以后我艾尘主外你主内。”他缓缓合上眼眸,浑身上下没了气力,似乎现在连画笔也拿不动了,幽远的声音飘入了艾尘的耳朵:“小艾,你的投资赔本了,三年前我绝不会拒绝,可现在我又怎么忍心。”她坐到床头用指尖替他揉着太阳穴,将唇落在他的鼻尖,她说:“明釜,我是不见黄河心不死的,况且那么多张病危通知书你让我白签的吗?你赶紧好起来给我还钱,一天一万多的治疗费呢!还不起就以身相许吧。”她为他的病卖掉了市中心的单身公寓,那是她这九年来省吃简用一分分省出来的,无数次加班加点,写期刊做杂活攒的,可他需要,她眼也不曾眨上一下全部投给这个无底洞。他低咳了几下又睁眼看她,被她的真诚和傻气逗乐,轻笑着问她:“傻丫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她将耳贴在他胸口,听着那颗曾经骤停的心脏的跳动,虚环住他给了他答案:“因为我艾尘从小到大只服你一个人,就会用所有的光芒温暖你。”他轻声应着好,再度合眼,醒来时身上的衣裳换了,她挨着他的脸小声问着:“这么久没洗头发会难受吗?我偷偷给你洗头。”她的眼里闪烁着光芒,仿佛不曾看过他身上的疤痕,只是偷偷做着少女时代时疯狂的事情,反锁了房门,又拉上帘子,亲了他的额头缓慢地把他扶起,一些,在身后塞上被子和塑料布,将他身子转了个个儿,腿自然下垂,上半身靠在被子上。手里拿着电剪像是当年从医助做起时术前剃毛那样,将之前长长的发都剃了个干净,再捧了温水抹了泡沫一点点洗去油脂,又用小风为他吹干头皮,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回原来的卧位,为他戴上柔软的渔夫帽保暖。他注视着她快速收拾工具,将地面收拾得一尘不染,然后凑近闻了闻他身上满意地笑笑:“嗯,就是这样,熟悉的味道,等回去再帮你好好洗干净,我记得你可是有洁癖的人。”“谢谢,这么久了你竟然还记得。”他伸了手去牵她的手,似乎心灵的创伤正在愈合,只要有她在就好。恢复进食的过程太过艰难,拔胃管就几乎耗尽了他的所有体力,侧头吐了好久的酸水,被她一点点擦拭干净,一边顺着脊背一边哄:“很快就不难受了,坚持就是胜利。”从流食到半流食再到好消化的固体食物,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三年的生活将他的肠胃摧残得彻底,要想再养回来几乎不可能,那一次心肺复苏也给他带来了损伤,从躺到坐再到站也花了整整一年。这一年,艾尘的脚步没有停,她走上了管理层,代理了拥有几十号人的团队摘取了死亡率最低的24h动物医院的称号,总公司要给她颁奖,但她却递了辞呈。次年六月,艾尘的名下的动物医院开张,在代领与磨合团队的同时引进了专科人才,她说学无止境,人无巅峰,可以继续走,愿在江苏将宠物医疗也做得像人的医院那样好,分科、引进先进技术和器材。要说他的丈夫做了什么?明釜用别名“釜山君”设计了许多建筑,有时候夜间灵感更好,艾尘又不在家,不知疲倦,等她下班归来又被她连拖半抱地拉回床上。他总是嘟嘟囔囔着什么自己图纸没画完,被她轻揪着耳朵:“画什么啦,都早上了唉,能不能好好保护一下你脆弱的小心脏,你再这样我把你药收走,让你想熬都熬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