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之也察觉到了天授帝对武三思的态度与往日不同,不由得打量了对方几眼。
昨夜永安坊的大火将张岩的尸体其余部位烧毁的厉害,也就面部能依稀辨认,若不是城内负责巡防的金吾卫到的及时,只怕张岩今日已经成了无人认领的枯骨。除此之外,坊内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与金吾卫交手的也是豢养的死士。如果昨夜出手的人是武三思,那么放火就太过大张旗鼓,对方不会选择这么冒险的方法来毁尸灭迹。
可是张易之又想不到其他的可能,只得将目光又移向已经被平衍搀扶着走进偏殿的天授帝。金吾卫大将军有直面圣上之权,昨夜的诸多细节中是否还有其他他不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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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园内,李裹儿看着座上的天授帝似乎兴致不高,又想起之前在东宫内听到的李显和韦氏的对话,天授帝年事已高又旧疾频发,处理政务力不从心,又给了张易之拟诏参决之权,长此以往下去对东宫并非有利之势。
身旁的李裳秋长叹一声,幽幽开口:“唉,真是可惜啊。”
李裹儿侧首问道:“阿姊在可惜什么?”
“可惜你啊。”李裳秋轻摇手中的团扇,目光穿过庭中身着彩衣正在起舞的宫人,看向对面的席位。
李裹儿不解,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武延秀正倾身低头在听旁边的人说话,他身旁那人李裹儿也认识,是邢国公武延安。她对此人并没什么好感,不过她能猜到他正在给武延秀说什么,今日宫宴是武延秀回京后与她们的初次见面,如今宫宴还未过半,武延秀想必已经听武延安讲清了这席上的每个郡主和县主的夫婿及其官职,以及夫家兄弟姊妹的基本情况。
李裳秋看她半晌没说话,索性放下扇子,耐心解释道:“我在可惜你嫁早了,你看这淮阳郡王长得多好看,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像是被秋水浸透了似的,看着你都不用说话你就已经替他委屈了,像这般好看的人儿,才能勉强配你。哪像京中这些老狐狸,一个个精明的跟什么似的。”说完又瞥了眼对面的武崇训,心里一万个替自己妹妹不值。
李裹儿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哽住了,一时之间没开口。
倒是一旁的李奚赢听她说完后,放下手中的汤盅,有些疑惑的看向李裳秋,说:“阿姊之前不是说,这京城里只有奕国公才能配得上裹儿吗?”
“你不明白。”李裳秋侧过头看了看今日格外沉默的李裹儿,发觉她手中的酒杯似乎一直未脱手,说:“那不一样。奕国公虽然长得好看,但毕竟成过婚了,而且那种长相的男人最会诓骗人了。淮阳郡王就不一样,他的眼睛就差把忠诚这两个字写出来了。你说对吧,裹儿?”
李裹儿没搭腔,却并不认可李裳秋的说法。奕国公薛崇胤是太平公主的长子,他的长相完美的结合了他父亲薛绍和母亲太平的优点,五年前娶了赵氏女,然而婚后第三年赵氏就病逝了,此后奕国公一直未娶。京中都道他对故去的妻子情深,所以不肯再娶。
直至宫宴结束,天授帝都没有提起武延秀的婚事,只封了职。李裳秋对此似乎很是开心,只要张氏不得好处她就心情好。
李裹儿走到宫门口时,武崇训已经在马车旁边等她,身边还有一人正在低头和他说着话。两个人似乎都喝了不少酒,还未近身李裹儿便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味。
“嫂嫂。”武延秀俯身行礼。
李裹儿点了点头,又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浓烈的檀香味,想到昨夜的那枚玉佩不由得皱了皱眉。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多疑,仅仅凭借着意外的细节就怀疑别人实在是有些荒唐。她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人,白面冠玉再加上那副无辜的眼神,与昨夜的那几个人确实联系不到一起,可这香也太过巧合了些。
她索性提裙上了马车,留下两兄弟说话的空间,顺便自己在好好回想昨夜之事的蹊跷之处,又听得马车外面的人说话的内容。
“婚事你倒是不必担心,父王方才宴后又被留下,想来是要和圣上好好为你从世家中选一个女儿。”武崇训语气温和,像是在叮嘱自己的亲弟弟,又想起武延秀已经回京有段时间了,笑着说:“你若是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也可直接同父王说,不妨事的,”
马车帘子被掀起一条缝隙,李裹儿看着武延秀附和的笑,却觉得这个人似乎不该出现在这里。又许是在突厥待久了的原因,整个人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方才在宫宴上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