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今日晚上,梁儒被抓入浙州府的大牢后,文知蕴便同卫楚泽一同来到了大牢,她要从梁儒的口中得到当年文家被灭门的真相。
浙州府大牢,梁儒坐在堆起的杂草上,双眼紧闭,凝神思考,自己这次即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回想自己的一生,他有诸多的遗憾。
比如说他就不应该参加科举,也不应该沉迷于仕途,他今年已经四十有五,为官也有几十年了。他年少时最大的梦想便是考功名,入内阁,纵使他是曾经的科举探花,但朝中能臣众多,他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仍是没有够到那个位置。
反而忘记了自己的初衷,看到如此多饿死病死的尸体,他内心深处也曾不忍,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朝廷的赈灾粮到了浙州只剩那么一点,即使他好心不贪,那么点的粮食能救几个人,甚至会引起百姓的反抗。
他没有办法,他只能与聂修伟等人同流合污,从根源上解决这些问题。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后果,如果这件事被爆出来会怎么办,但是聂修伟承诺,绝对不会,因为他们是为二皇子办事的人。即使真的出事,二皇子也会救他们,他不信也没办法。
如今坐在监狱大佬,他只能将希望寄予给出承诺的人身上。
远处有脚步声传来,牢门的锁被打开,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梁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梁儒坐在地上没有理会温执,如今他早已改变了自己对此人的看法,他绝非一个普通的书生。
“梁大人,我与卫将军深夜前来,想问你一些问题。”文知蕴没有听到梁儒的回答。
但是文知蕴还是接着问了下去:“梁大人为何要如此做?”
梁儒仍然未开口。
站在一旁的卫楚泽冷笑了一声,道:“梁大人,你以为你不说,你就可以摆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吗?”
听到这句话,梁儒终于睁开了眼睛,他道:“既然卫将军早已知道真相,何须下官再重复一遍。”
连续多日的阴沉终于结束,今日午后,微风拨散浩渺无际的乌云,让躲于其后的太阳再次露了面,阳光洒下大地的那一刻,城中的百姓一扫脸上阴郁,纷纷欢呼雀跃。
归功于午后的太阳,今夜皓月当空,虽衬得一旁的星星很是羸弱,却照得平日漆黑的深夜相当明亮,这月光透过监狱的窗子洒入,衬得阴寒的大牢有了些人情味。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文知蕴问出了那个深入骨髓的问题:“梁大人,你可否听闻五年前宛丘知县文致远一家灭门的惨案?”
话音未落,卫楚泽一脸讶异的看向文知蕴,他此时为何提起五年前的一桩旧案,况且此案子虽说没被明令禁止,但是大家都避而不谈。
他看向她。
将死之人,梁儒此时也不再避讳,但他依然不解,这个温执为何会提起这桩旧案,没等他开口,便听到温执继续往下说。
“不瞒卫将军与梁大人,我未考中状元之前,曾四处游学,路过宛丘,身上钱袋被偷,无可奈何之时,宛丘知县文致远文大人,见我一介书生,身无分文,遂邀我去他宅中借住几日,临走之时,还塞了不少碎银给我。”说到此处文知蕴眼眶微红。
“那时我便发誓,若是日后高中,定要做文大人那样的好官。可是一年后,我便听到文大人因贪赃朝廷赈灾粮,不久后被问斩,家中一十七口被突发的大火埋于废墟之中。”文知蕴忍住蓄在眼眶的眼泪。
“一个被城中百姓称赞的好官,一个对陌生人慷慨相助的人,会不顾百姓的性命贪赃赈灾粮,我不相信,可是事实确实是这样告诉我的。”文知蕴转过身来看向仍然坐在杂草上的梁儒。
“我虽不信,却无证据,之后这事大家避而不谈,成为了一件秘事。”
当时的情形与浙州府的灾情何其相似,怕是他们料到,文知蕴的父亲文致远定不会与之同流合污,所以将所有的脏水泼到他一人身上。
而那些赈灾粮与白银不知落入了谁的口袋,这事恐怕只有当事人知晓了。
而不久后,卫楚泽的母亲刘青云战死沙场,急奏上所述,因为昭云将军判断失误,导致所率领的队伍被敌人包围,没过几日,弹尽粮绝,昭云将军带领余下将士殊死搏斗,最终不敌,惨死战场。
在卫楚泽的记忆中,母亲打仗从来考虑全面,百战百胜,弹尽粮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
可是当今圣上刘芮看到急奏后,未找人详查,便草草定下了结论,真相到底如何,他或许并不想知道,只是从此以后不会有人再威胁到他的帝位。
“我想问一下梁大人,看到无辜百姓惨死,你们的良心真的会安吗?”
听到这句话后,安静的大牢中传来一声哭泣,梁儒痛哭流涕,待到他平静下来,缓缓的道:“我也不得已,有些事情并非我一个知府可以决定的。”
朝堂之上,暗潮涌动,太子与二皇子夺嫡之争,明里暗里,一触即发,天下之人皆不是棋子,他们弄权,苦的却是下面的官员与百姓。
文知蕴终于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