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闻言,便心下了然,伸手指向那近处的一个巷子:“那殷行就住在那巷子最里头的一间破屋里,小姐小心些,他哥嫂可非善茬。”
“小女知晓了,多谢阿婆。”苏沅卿弯眸,天上云霞渐起,堕入她的眼中,引得群花失色,一眼惊鸿。
直到苏沅卿和青颜离去,四周尚还有人愣在那处,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重新挑着扁担、揽着菜篮,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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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颜跟着苏沅卿进到巷子里头,绣鞋踏着里头破碎泥泞的青石板,发出吱呀声响。
青颜心中好奇,究竟是何人能让郡主扯谎,便小心问道:“郡主,那殷行是谁?您那心上人不是九皇子殿下么?”
苏沅卿闻言一惊,轻声斥道:“休要胡言,我何时喜欢那萧暮归了?”
青颜疑惑偏头,答道:“整个宸京尽在传郡主您心悦九皇子,说您每次与他见面,都是费尽心思安排的巧遇。”
苏沅卿面色凝重,好看的眉头微蹙。
她才及笄数月,前世这时,应当不过是与萧暮归偶然碰见几次,至多算得能说上两句话,怎的就变成费尽心思的巧遇了?
“呵。”
在面纱掩盖之下,苏沅卿冷笑出声,清眸渐沉,红唇轻勾。
原来早在这个时候,他萧暮归便已经开始在宸京散播这些无端流言了么?
既是如此,那她今日便夺走他的幕僚,也算礼尚往来。
殷行此人,少年惊才,虽是出身贫寒,却是个百年难遇的谋略之才。
因得科考时遭人诬陷,被算作舞弊,不仅成绩全数作废,今后更是终身难举。
上一世时,她偶然发现此人才华,将他引荐给萧暮归,果不其然,不过两年时间,他便成为萧暮归的首席幕僚,助他平登青云,扶摇直上。
正当她思索之时,那巷子尽处的一扇破旧木门被人猛地踹开,一个高大男子手上提着一个瘦削少年,踏出门来,将他狠狠丢在墙上。
“呃……”少年的后背重重砸在黄泥墙上,又顺着墙壁滑落到地上,他闷哼一声,身体疼得颤抖,但是眼中的神色仍像孤狼一般不屈。
殷行身着粗布短衣,头上束发的布条散开,满头墨发披散下来,青石板上的泥水溅起,散落在他的衣角发间,分明狼狈不堪,却脊背挺直,带着三分困境青松的风骨。
他抬首看向自己的大哥,双拳紧握:“我没有舞弊!”
“呸!”殷大狠踹了殷行一脚,吐了一口唾沫,声音不屑,“你说的话谁信?那官府文书明明白白写着:殷行舞弊,永不得与仕!”
殷行双手撑在身后,指节扣紧石板,抬首欲起,又被殷大踹了一脚,随即一个妇人又上前,在他身上倒了一盆洗菜水。
“你个废物蛋子,既赚不得钱又中不了举,那便给老娘滚,没人养你!”
说罢,那妇人又将盆颠了颠,啐了他一口唾沫。
见殷行还想反抗,殷大抬拳欲打,却被一道清凌声音止住。
“住手!”
苏沅卿快步前去,挡在殷行身前,殷大拳头来不及收回,拳风掀起苏沅卿半块面纱,险些直上面门。
青颜大惊,匆忙跑了过去,来回看着苏沅卿,生怕她出了些什么事。
殷大更是被这突然出来的两人给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后,便大吼道:“两个臭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妇人见苏沅卿衣着打扮不似常人,便警惕地拉了一下殷大:“相公,这丫头瞧着不是常人,咱别招惹了贵人。”
殷大似是醉了酒,头脑不甚清醒,他将妇人甩开,目光凶狠道:“这种腌臜地方能来什么贵人?!不过穿了两件好些的衣裳就把你吓到了?废物!”
殷大目光警告,见苏沅卿迟迟未动,仍旧挡在殷行身前,便挥手想着一起打。苏沅卿轻笑一声,抬手打了个响指。
霎时,小巷里头便出现了几个黑衣暗卫,还未等殷大挣扎,便被几人制住,那妇人被惊了个彻底,匆忙跑进屋子里去,将门牢牢紧闭。
一个暗卫走上前去,单膝跪地,声音冷沉:“元亭见过郡主,敢问郡主,此人要如何处置?”
“欲对郡主动手,自是按律法处置。”苏沅卿眸光清凌,回头瞧向那早已呆滞在原处的殷行。
她蹲下身来,面上的面纱被风吹起,容色明媚,灿若朝花。天上的云霞混着轻雾,初阳撒着金光,衬得苏沅卿恍若天上仙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