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便眼前模糊,倒不是哭了,而是身子撑不住了。
一场畅快酩酊,值得为此生一场大病。
这是孟长盈昏死之前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紫微殿中药味更浓,可孟长盈却没有时间再休养了。
冬来一日冷过一日,苍江大半上了冻。
凌汛倒是止住了,可苦寒时节,受灾百姓若不及时安顿,后患无穷。
“主子,杨大人密信。”
孟长盈披着厚袍,伸手接过信,玉镯晃动之下,手腕苍白纤细得过分。
她低低咳嗽着,快速浏览一遍内容。
月台适时端来热茶,孟长盈抿着茶水,热汽中一张雪面凝眉沉思。
“叫万俟枭、纥奚五石,可那昆日来。”
星展面露诧异,瞟了眼月台。
月台皱眉,语气温和中带着严厉:“别傻站着,这几位你亲自去请,把人带到书房。”
孟长盈点点头,和月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放下手中信件,再看向星展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多和月台学。”
星展:“……是。”
这种情况时常有,星展总疑心这两人在她来之前就通过气,不然为何主子都还没开口,月台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呢?
更让她纳闷的是,长信宫除了老皇帝和小皇帝,几乎从来没别的胡人进来过呢。
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叫那几个讨人厌的胡人进长信宫?
孟长盈不曾遮掩什么,太极宫便也得了消息。德福禀报完,紫宸殿鸦雀无声。
两息之后,“咔嚓”几声,万俟望今天才从藏书阁带回来珍贵简牍汉文古籍,竹简已尽数在他掌下断裂。
德福惶恐跪地:“陛下息怒!”
万俟望嗓子里挤出一声“呵”笑,声音低得如同情人呢喃,却带着翻涌的血腥味。
“孟长盈,你好得很呐……”
而彼处万俟枭很是摸不着头脑,纥奚五石和可那昆日就更不用说了,谁不知道孟太后是坚定的汉化党。
别说漠朔九部,就是普通漠朔胡臣,也少有人能入得她眼。
如今长信宫卿星展亲自来请,去处还是长信宫,非太后亲信都进不得的地方。
虽说几人都一头雾水,但心气倒是被顺得舒畅许多。
三人一路进了书房,皆垂手行礼,但眼珠子都四处转着,对这第一回踏足的长信书房满怀好奇。
屋中并不奢华,书架宽大,摆满了竹简书本帛画,四处熏着暖。桌上笔墨纸砚齐备,摆着些文玩。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孟长盈竟亲自起身,走到万俟枭面前,抬手轻托着他的小臂。
“王爷请起。”
万俟枭浑身一震,发辫上的金玉哗啦脆响。
平日总阴鸷压着的眉眼都绽开,眼珠子瞪着漆黑皮臂鞲上那两点净如葱白的指尖。
孟长盈并未施力,只是指尖轻轻触在万俟枭臂鞲上。
柔软与坚硬,白皙与纯黑,一碰而分,莫名地让人……心旌摇曳。
万俟枭随着她动作而站起来,行动间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垂涎美味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