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望冷眼看着,心道好小的胆子,孟长盈这样足智多谋的人,也能容得下这种蠢人在身旁打转吗?
孟长盈唤星展:“带他去洗脸,吃些点心,下午歇着不必过来。”
说完,目光才慢悠悠飘落在万俟望面上。
万俟望下意识离了窗棂站直,学着拉坦的样子乖觉眨眼睛。
只是拉坦质朴少年,眨眼睛显得纯稚可爱。
轮到万俟望,倒像是凶恶大狗装乖摇尾巴,却暗自憋坏,规矩束起的头发和龙袍都压不住这股子坏劲儿。
孟长盈收回目光,她早知道万俟望是什么人。
她随意舒展着发酸的肩颈手臂,闲淡开口:“年纪是不相上下,可你是皇帝,和他比什么。”
万俟望浅色眼睛蓦然灼灼,迎光似琥珀。
他面上漾起笑,手按在窗框上,一个翻身跃进去。
“娘娘说得对,我是娘娘亲手教出来的皇帝,他如何能与我相比?”
孟长盈面色不动,相处六年,她早已习惯万俟望反复无常的旺盛精力。
方才还在恼,这会又高兴了,这个年纪的少年心思当真善变。
万俟望说着就绕到孟长盈身后,又从旁边探出身来,歪头道:“娘娘今日俯案太久,肩膀又疼了吧,小七给你按按。”
孟长盈只应着他前一句,点头道:“知道就好,学古之先贤而自省,为君之道,何以为明*?拉坦不过……”
“拉坦”两个字刚出口,万俟望手掌就按在孟长盈肩上。
手指许是无意挨上她侧颈,热度灼人,孟长盈不适地躲闪了下。
“做什么?”
万俟望收回手,眼皮半垂,看着孟长盈仰起的雪面细颈。
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似是要握紧虚空中那细腻温软的触感。
他还是笑:“娘娘怎么不听人说话,只想着教导人,我方才说给娘娘按按肩呢。”
“不必。为君之道,在于立志*。立志如山,行道如水*。”
孟长盈眼眸淡漠,吐出来的话语更是无情。
“我往日的教导全忘了?学些伺候人的功夫做甚,无有远志如何堪用?”
殿中一时默然无言。
自万俟望即位以来,这还是孟长盈第一次这样当面训斥他。
两人对视,孟长盈眸光赛过霜雪,端静若深涧,任谁也难窥视冰层之下的全貌。
万俟望不动声色,望向她的面庞,眼神一刻不离。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被冒犯,也不觉得屈辱。认清这一点,他诧异地微挑长眉。
或许比起训斥,他更厌烦被孟长盈无视。
她眼里没有他时,最讨厌。
万俟望往前一小步,他本就靠得近,这么一来,半边身体都贴上孟长盈的后背。
即使在冬日,少年人身躯也是火热的。
孟长盈没退,她在看着他。但或许,眼里还是没有他。
万俟望轻啧一声,压下那一点烦抑或是燥,嗓音微哑。
“何以为明?功不滥赏,罪不滥刑;谠言则听,谄言不听*。”
“娘娘,小七背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