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目送江柔坐上出租车离开以后,并未马上折返回医院病房,他就那么站在医院门口,亲眼目睹出租车越开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刹那间,陆衍竟然生出离别的愁绪。
他和她就好像两个平行线上的人,永远靠近却又无法相交在一起。
不!
不会!
陆衍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当积压的坏情绪释放过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自持,乳腺癌与其他肺癌、胃癌等症状有所不同,相比较后者,前者救治成功的概率很大。
他们家有条件、有能力去全国乃至全世界去寻找最好的医生给母亲治病,母亲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秋风萧瑟,陆衍一袭灰色运动服站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门口,他想把自己抽离其外,却发现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份子,又怎可独善其身,于是他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着一个个的病人及其家属从眼前经过。
陆衍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悲观绝望,相对比这医院中的大部分人来说,他和他母亲已经是幸运的人了,他们有足够的物质基础去支撑母亲治病。
单单这一点来说,他们也应该知足,应该用更积极的心态面对世间的疾病和苦难。
陆衍在外面冷静许久,正要转身回去的时候,恰好碰见步履慌乱地往医院赶的外公外婆。
程家两位老人在滨海听到消息之后,连忙放下手中的工作,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江城赶,女儿……女儿怎么得了这种病呢?
陆衍立马上前搀扶住外婆,边往病房走,边给他们讲医生说得事项。不过,鉴于两位老人年龄大,陆衍都尽量挑拣一些较好的事情说。
洁白干净的单人病房里,程淑仪褪去了精致的裙摆、妆容,换上医院统一的蓝色病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她遥望天花板上的吊灯,心里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平静。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坦然接受命运给予她的劫难。
原来,人命当真由天不由我。
其实,她每年都有按年体检的习惯。只是自从她偶然发现丈夫沾染上外面的花花草草,时不时被家庭琐事堵得心烦体累的时候,她便连续两年都忘记去医院体检的事情。
谁知,身体在这段时期正好出现问题。
人在病中,总是不由地回想起亲人,她害怕父母会因此事操心劳碌,担心儿子会因此事耽误学业,也更担心他会更加憎恨自己的父亲。
渐渐地,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紧接着病房门被人从外打开,她看见了她的丈夫陆城缓步走了进来。
程淑仪没有动弹,她只是淡淡地看着陆城,眼神里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陆城执掌陆式集团多年,气势自是不可言说,可是这会儿他略些拘谨,坐在病床边沿,沉默半晌,醇厚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已经在北城联系好了专家和医院,各种手续已准备妥当,淑仪,和我回北城吧!让我好好地照顾你,照顾衍之。”
他在商界游刃有余地行走多年,唯独酒后一时兴起,纵使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可是错了就是错了,不是简单一句错轻或者错重就可以翻页过去。
程淑仪手肘撑起,想要坐起身来,她刚有所动作,陆城就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肩膀,把枕头垫在她的身后。
如此平视,两人气场没有差距那么多了。
程淑仪盯着眼前这个相伴半生的人,倏然觉得他熟悉又陌生,“其实,在北城的事情,我不怪你,夫妻相伴数十载,你是什么性情我再清楚不过,那夜你与那名女子之间发生什么,我不想知道,如今也不愿意知道,我离开北城,带衍之回到江城,是因为我心疼孩子。衍之这孩子重情孝顺,他是什么样的性情你作为父亲,若是不清不楚,那么这是你的失职,你作为丈夫却任由外面的女子赶赴家中叨扰你的原配妻子,这是你的失职,在你没有弄清楚那日事由便被眼前的假象所蒙蔽,这也是你的失职。”
陆城异常的沉默。
“衍之这孩子自从生我便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动过一根手指头,这并非是我慈母多败儿,娇生惯养地待他,而是我知道这孩子自从出生就没有像其他同龄孩子那般,拥有一个幸福恣意的童年,他自小就懂事成熟、稳重听话,他是别人家口中的好孩子,可是我却很心疼他,可你呢,你作为他的亲生父亲,可曾真正关注了解疼爱他,你知道他的学习成绩是多少?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样的饭菜?你又可知他真正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这些你都不知道。”
程淑仪说这些话时很平静,“你位高权重,整日忙碌集团事业,操持陆家一大家子生计,所以我不责怪你,可你也不应该责怪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