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给他们增添很大的搜寻难度。
孙柠艰涩地开口补充,“而且我们来之前,先去了巷子口,发现阿柔家中大门紧锁,问了邻居才知道,阿柔的爸妈找江柔一天之后,很是生气,就各自离开江城返回北城了。”
“张奶奶还说,姥姥去世以后,经常能够听见林文辱骂江柔的声音,起初他们也去劝着安慰着,后来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要上演好几遍,渐渐地也就没有人愿意去劝了。”
“阿柔原来就是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怪不得她从来不说她父母的事情,每次提到家人也只会说她姥姥怎么样,没有想到她这些年过得这样艰难。”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死一般的静寂,谁都没用再开口说话。
向天和孙蕊是第二天凌晨赶到江城,他们先是安排司机把段宏志等人送回家中,然后两人就陪伴陆衍待在别墅里面。
向天给陆衍接了一杯温水,见陆衍没有要接的意思,就把水杯放在一旁的地板上,他也挨着陆衍坐了下去。
迟疑片刻,向天说道:“衍之,江柔一直都是个理智的人,也许离开是她目前最好的选择呢?”向天在来江城的路上已经了解一些关于江柔的事情,懂得她在江家和景家的身处困境。
江柔二字传入耳中,发呆愣神的陆衍眼皮颤动,他恍然记起,江柔曾经读到过的一句话,“我以为小鸟飞不过沧海,是因为小鸟没有飞过沧海的勇气,十年后我才发现,不是小鸟飞不过去,而是沧海的那一头,早已没有了等待。”
江柔是陆衍见过最坚韧坚毅的女孩,吃苦耐劳、辛勤果敢,她为了姥姥的晚年奋力拼搏,努力学习、绘画,希望姥姥能够安享晚年,然而现实并非这样。
现实艰苦,她所作出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摆脱、减轻艰苦,可是命运依旧不曾眷顾她,往她的身上插满刀痕,所以在姥姥离开之后,她也失去了往前走的动力和希望。
沧海的彼岸早已失去了最初的等待,沧海的尽头也没有燃起新生的希望,所以她累了,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
向天一个外人都能理解江柔的处境艰难,爹不疼娘不爱,但是二者出于仅有的良心还是要照顾江柔。姥姥去世以后,陆衍对江柔说,等他母亲好一些了,就来江城陪伴她参加高考,她是同意了的。
陆衍深吸一口气,说:“我不是怨恨她,不辞而别,离我而去,我能理解她,我只是无可奈何,她还未成年,父母健在,我不可能越过她父母的抚养权,亲身去照顾她,虽然我很想很想照顾她。”
“当年姥姥亲自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悉心抚养八年,才栽培出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我怎么不知道她对姥姥的感恩之情。
“我知道,我知道姥姥对她的重要性,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好的亲人了,可是这样慈善祥和的一个老人却以这样的悲剧离场,她不伤心难过吗?她不自责痛恨吗?可没有人在意她的悲伤难过,没有一个亲人站在江柔的面前护着她,为她说一句公道话。”
“所有的亲人都在埋怨江柔不懂事,埋怨她为何不早些回家?为何为了恋爱,罔顾亲生姥姥的性命,难道爱情比亲情重要这么多吗?”
“可是他们都忘记了,江柔也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啊?姥姥养育照顾江柔八年,可她也养育照顾三个亲生子女长大成才,这又何止八年的时间,所以那些所谓的亲人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一个未成年的孩子面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肆意指责她,他们有什么立场?”
陆衍说着,眼底的戾气愈发重了起来,他痛恨那些家人、亲人。
“我以为再等等,等到我们都上了大学了,这样就好了,他们就管不到她了,可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你们不知道,她其实根本就没有她表现得那么坚强,她生日前夕,她母亲就在她身边,她母亲却从来没有意识到女儿的生日,没有亲口和她说一句生日快乐,每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她都会早早离场,因为她害怕看见别家的孩子都有家长来开家长,唯独她没有。你不知道,听到被我打的那个人死亡之后,她有多么害怕,有多渴望得到家人的安慰,可是她母亲来这见她的第一面,就是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我都知道,我后悔,我明明都知道这些事情,我为什么还能放心留她一个人面对亲人的无理谴责。”
“我说过要照顾她一辈子,一辈子疼爱她,保护她,可我却食言了。她匆匆离开,我不责怪她,我只是心疼她,冰天雪地,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要怎么生活?”
陆衍一直隐忍的情绪,在见到母亲的刹那间,全盘崩溃。
程淑仪心疼地看向陆衍,抱住他,“衍之,回家吧,我们慢慢找,一天找不到就找两天,两天找不打就找三天,世界没有像想象的那样大,你们终有再见面的那一日……”
除夕夜这天,陆家阖家团圆,家族上上下下数百人齐聚陆家老宅,欢声笑语回荡在陆宅的每个角落。
陆衍醉眼迷离地望着宅院前方燃放起来的火树银花,璀璨、灿烂,眼前的场景与记忆里的画面极为相似,他再细致一看,熟悉的画面消散不见。
陆衍推开椅子,他不顾众人的诧异目光,骤然离场!
走到卧室,陆衍把自己深深埋进被子里,他像个新出生的婴儿般紧紧蜷缩着,慢慢地,他失声痛哭起来!
兜兜转转之间,陆衍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弄丢了!
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