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莲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叫什么名字,我给忘了。”
小姑娘用袖子擦着嘴角的油渍,“我叫幺妹。”
“什么?”
“卖我来的人贩子没给我取名子,内务府的人看我年纪最小,随便给我取的。”
“你是被拐的吗?”
那小女孩的眼神透亮,“对呀,不过,我已经被转手很多次了。”
莫莲拉着她的手问,“没事,等到二十五岁就可以出宫了,也就九年。”
九年,说多不多,但也难熬。
水库旁,就只有莫莲还在和这女孩聊天。其他人吃完了饭后,计算着时间又开始了手里的活儿。
他们的工作很重复杂乱无章,堆积成山的衣服检查分类,收集金线和珍珠,再把剩下的布料裁剪成一小块焚烧。宫里为了求吉利,焚烧时还要把所有衣服剪成碎条。
就这样,一年四季,不分昼夜,周而复始。
莫莲曾经也有过疑惑,为什么检查回收不由这些妃嫔们自己做,得到的回答是,下等的事就该由下等人来做。
“幺妹,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那小女孩眼里带着希望,“我想多存点钱,出宫以后看看我的父母,回家种田,有得生活。”
“你不恨你父母呀。”
莫莲温柔地问,“恨他们做什么。命不好,出生贫穷,还是女儿身,我家的好的都要供着我弟弟。本来为了节约成本,出生的时候我就要被溺死了,我父亲心软了。我们女子大多数体面的活法便是相夫教子,但是我家里没有能力养我那么大,我六岁的时候就被卖了。”
莫莲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妹,她抚摸着幺妹的头发。
人思考角度是有他人所不能理解的多面性。原来在不同时代,背景,教条的压制下,身为子女竟然可以感恩不尽赡养义务的父母。
“我弟弟也不争气,不学无术。我很想学个手艺,靠自己赚钱,但是我的母亲告诉我那不是女孩子该有的生活方式。不过,想着现在攒钱,九年后出宫可以自己种田,我做事也得劲儿些。”
“干活去吧,你会有那一天的。”
幺妹开开心心地奔向那堆衣服了,过了一会儿她的身影被埋没其中,莫莲也寻不到了。
今夜莫莲的思绪很乱,脑子里不由自主地爬上很多东西,洛绮院子里互相争食的鲤鱼,华苑殿醉酒的尘安,月色下幺妹带着希望的眼神,还有矫辇上看着满城红墙的自己。
她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睡好。
凌晨时分,下起了小雨,雨滴打着木屋外的叶子,莫莲在滴答声里惊醒了。
她看着木制天花板想起来自己的中古店。
柜儿姐来打卡之后,但是增加了不少人流,其中少部分是真正热爱古着的客人,大多数是随波而来的路人,还有一少部分是无所事事的闲人。
她的第一单生意卖给的是一个不记得长相的客人,当时莫莲刚从泰国淘回了一件新中式改良的男士旗袍,刚刚洗好上架。
那天店里有挺多人的,但是大多数都是来打卡的学生。对于学生来说,最多的就是精力和时间了。
她们在店里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拍照,一个位置要出一二十张照片。因为没有开张,莫莲自然是焦虑且心急的,但因为是面对众多客户群体的行业,心里再怎么,面子上都不能表现出来。
虽然有些烦躁,但完全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毕竟她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什么事儿没经历过。
孤儿院里年纪大的孩子,为了争夺富翁的领养权,就会想方设法的欺负小孩子。
莫莲本来是被一对加拿大夫妻领养的,奈何领养的前一天,有个年纪大的小孩把六岁的莫莲关在厕所里,在门外扮鬼吓了她一整夜。
国外的家长是最在意孩子的健康的,没有人愿意领养一个需要治病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