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韩睿领命而去。花玊望着少年惘然的脸色,眉峰微拧,却又语气平和:“府上呢?”莫三刀低声:“我就跑去晴薇那看了看,喜堂那边……应该是散了,不过……”不过那人的尸首……莫三刀皱眉抿唇,哑然无话。花玊倒是一脸淡然,略微点了个头,道:“我在城郊梅林里有套别院,今晚你与小梦先歇在那儿,府上的事,我来处理。”莫三刀怔了怔,双眸里明显闪过受宠若惊之色。雪月下,男人如山屹立,眉目依旧冷然如初,深邃的眼睛里却是一片不动声色的温柔,这份内敛的、沉默的温柔,令莫三刀没来由的眼眶发热,他忙将脸别到一边去,用力眨眼,调整情绪,几番欲言又止。月色被雪花反射,映在少年脸上,他的情绪克制那样笨拙,花玊挑唇轻笑,提醒道:“这也许是你最后一次叫我。”莫三刀一震,看回花玊。男人微微垂眸,他本就高,足高他半头之多,眉眼垂下来,本该给人气势凌人之感,可鬼使神差的,莫三刀就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哥……”莫三刀吸吸鼻子,哑声开口,一声喊出,眼里险些又有泪涌出,忙敛紧了眉。花玊笑,想说什么,又释然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去吧。”说罢,人已走入了茫茫夜色里。莫三刀回头,向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注视了良久,才一扭头,大步流星到了礁石上去。雪飞不绝,花梦坐在又冷又硬的石头上,虽有芡儿撑伞,头上、肩上却也还是白了不少。莫三刀两步并一步,上前把手里狐裘抖开,一手将她头肩处的雪落拍净,一手打包袱似的用狐裘将她牢牢捂住。花梦一怔,紧接着又给他从后抱了个密不透风。月光如水,江浪拍打在黑黢黢的礁石底下,来一阵,走一阵。莫三刀也席地而坐,从后将花梦紧拥在怀,下巴抵在她肩上,心知她情绪低落,便故意逗她:“新娘子,洞房了。”花梦冰冷的身子又震了一下,过不久,莫三刀便感觉脸颊上有东西滴落,抬头看去,果不其然,这姑娘哭了。在喜堂里时,他当众揭穿她的身份,揭穿阮岑的罪行,她没有哭;阮岑一剑刺来,她迎着冷剑护住自己,被阮岑讥讽“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她没有哭;乃至最后阮岑败于赤夜刀下,死于赤夜刀下,她也还是忍住了没有哭……可是现在,她哭了。她的眼泪一串一串地落下来,每一串,都剑似的直戳莫三刀的心,他直起上身,替她把脸庞上的泪水抹净,抹不快了,索性便趁她闭眼掉泪时,低头吻住她的眼睛。花梦被迫闭紧眼睛,眼皮上的湿润感很快被一片柔软的温度替代,她下意识抓紧面前人的衣襟,新郎官的衣襟上绣着繁复的金丝图纹,抵在指腹上,糙糙的,是与他本人十指相握的触感……她心中百感并至,一种痛被安抚下去,一种痛又涌升起来。莫三刀的吻顺势下移,一点一点,轻啄着,慢吮着,吻过她眼睑下的泪痕,吻过她鼻尖上的雪霜,他微微抬眸,目光定格在夜色里新娘子被描得冶红的双唇上,眼眸一沉,正想动作,花梦突然出声:“我不是……”莫三刀的脸已离她那么近,近得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什么?”他哑声开口。花梦似乎蹙了下眉,随后手上用力,硬生生将他推开,莫三刀的心猛然向下沉去。花梦深吸一气,收敛脸上悲色:“我不是他的女儿。”莫三刀脸色绷紧,良久才道:“没关系,你是我的妻子就行了。”花梦的眉头又蹙起来,像是抵触,又像是隐忍,莫三刀几乎一眼洞穿她的心思,在她张口时猛地又把她紧拥住,正色道:“我不管你是谁的女儿,你是我八抬大轿抬过门的妻子,我们拜过天地,行过大礼,你不能不认!”他说完,再不给她置喙的余地,将人横抱而起,向旁边的芡儿道:“带路,去大少爷别院。”芡儿正呆着,还来不及应,花梦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干什么?!”莫三刀脚尖轻点,几下便跃下礁石:“别动,再动咱直接在这儿把事办了。”花梦哪里见他这样过,一时半信半疑,莫三刀便给了她个极深眼神:“不信?”雪月里,少年眼睛里的恼怒与情欲一览无余,花梦张口结舌,脸一径地红到了耳根。莫三刀轻笑,微微顿足,转头向礁石上撑伞呆立的芡儿催道:“快点,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懂?”芡儿目定口呆,脸跟着也一红,却哪里还敢耽搁,连滚带爬地赶下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