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要气死我么!”
凌一棠出了名的好说话,可他不知抽什么风,说什么都不干。
陆玉音一边小心地看着笼子,一边找重物盖住,她慌忙跑出去叫人,心里把臭猫和臭凌一棠骂了一万遍,等回来时候,委屈得要哭,却看到一筐满满的樱桃,树上的人已经不见,陆玉音又忍不住破涕为笑。
陆熙仪唯爱养又懒又谄媚的白猫,换过两三只,每只都寿终正寝,那只是最没攻击性的,陆玉音自己都觉得好笑,跟一棠犟了半天,明明找盖子一翻一挡拿起来就行,偏偏选了个最蠢的叫人法子。
现在这只最不乖,也最护主,陆玉音想起以往种种,眼泪不由自主往下流,最终惨然一笑,收回了手。
她兀自擦眼泪,忽听到外面有人叩门,“小姐?”
萍姑声音冷厉,身影印在窗户上,放大了一倍,臃肿岣嵝,看起来像是一座诡异巨山压来。
陆玉音忙把脸上泪痕擦尽,起身点灯,“请进。”
房里亮起来,萍姑关上门,看到角落里的猫,不满地轻声问道:“小姐没能下去手?”
陆玉音背对着她,不愿意被人看到脸上的泪痕,清清嗓子道:“终究是条性命……”
声音很轻,已是底气不足。
萍姑走近猫笼,冷笑道:“小姐喂了几日,房里洗的洗,换的换,再没有熟悉的气味,可它还是没能亲近。顾府住在这儿过的姑母和表小姐,包括那位常来的王小姐都认识它,只要这猫活着,跟您生疏,早晚会出差子……”
陆玉音没有说话,不用回头,都能知道萍姑正看着她。
萍姑继续轻声道:“它是个馋嘴的家伙,屋子角落掺了砒霜的耗子药、厨房剩的没熟的坏豆角,随便哪个,它都承受不住……”
“够了!”
陆玉音身体一颤,回味那种柔软的感觉,她知道它很弱小,亲耳听来,又感觉到可怕和后悔,她为自己感到可耻。
萍姑苍老的声音无甚感情,“全凭小姐吩咐,不过,您可要多想想夫人,唉,不过是一条小畜生的命……”
陆玉音蓦然瞪大眼睛,接着合上双目,双手攥成拳,处于某种纠结之中。
值么?值么?
萍姑看出她已动摇,不疾不徐走到猫笼上,轻轻一扳锁扣,笼门打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猫提着后颈就拎了出来。
白猫叫嚷嘶哑,陆玉音被这声音惊吓,下意识看向外面。
窗外冷清一片,什么声音都没传进来,看到萍姑早已把人支走,誓要这次彻底解决猫的问题。
萍姑冷声道:“奴现在了结它也行,明天早上,人们只会发现它失足从墙上跌没了,过两天,不会有任何人起疑。”
“奴动手便是,绝不让小姐为难。”
萍姑的声音很轻,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轻松得充满诱惑力,只要陆玉音一点头,小小的疑点抹去,只要睡一觉起来,事情就能解决。
这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决定,陆玉音有什么答案要呼之欲出,她却神使鬼差地看了萍姑一眼,心中猛然开始犹豫,立刻充满怀疑。
她突然对这一切充满厌恶,觉得萍姑那张熟悉的老脸变得陌生,如果点了头,好似有什么东西就要离她而去。
陆玉音心头直跳,坚定摇头,眼泪直掉,“不。”
萍姑低声厉喝,“事已至此,奴只能僭越行事。”
她的手忽然加大力度,一手用笼中的棉布单子捂住猫嘴,陆玉音大惊,抬头怒道:“萍姑,住手!我说住手!”
听到这句,萍姑神情一滞,手松了些,凄然可怖地笑了笑,喃喃道:“主子?老爷让奴照顾好主子们,守住陆家,如今……”
陆玉音急急道:“我们把它送走,让它再也回不来不就好了么?”
萍姑听她呵斥,手一松,白猫从她手中掉下来,伏身爬着躲到最近的椅子底下不肯动。
“猫病了,再也治不好,最后实在没气了把它扔出去就是,那时候萍姑你把它、把它……”陆玉音眼神闪动,脑中急速思考,终于想到一张脸,“送到云州去,给那个小姑娘。”
陆玉音极力劝说,“对,把它的毛剃一剃,变了样子,谁都认不出,那女孩是真心爱护猫的……别让真的病得治不好……”
她半是哀求半是命令,最终,萍姑提着猫笼出去。
第二天,梅园众人发觉这猫怎么忽然瘸了腿,陆姑娘请大夫来看,大夫说是摔倒骨折所至,开过药,萍姑每日亲自照顾,没想到这猫还是一日虚弱过一日,几天功夫,连叫都叫不出,瘦了一大圈。
一天早上,萍姑大喊到这猫没气了,旁边人看也是好似没生息,为防主子难过,萍姑早早提了扔出去,陆姑娘知道后果然伤心得闭门不出,鸣翠阁听说了都差人来探望过,但当下也顾不得伤心,因为明日就是该去春山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