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琛请假了。下午考试最后一场是理综,他提前交卷,直奔市医院。考试开始前三十分钟,祁景琛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犹豫几秒,他还是接通了。是宋岚打来的,电话那头很吵,宋岚叽叽哇哇一通讲,祁景琛听得不是很清楚,在一段似乎是救护车鸣笛的声音中,他勉强听清两个关键词——盛娟、割腕。一瞬间,祁景琛感到一阵久违的烦躁。他生硬地截断宋岚的话头,承诺考试结束过去,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五分钟后,提示进场的铃声响起,祁景琛盯着屏幕上那串陌生数字,没什么表情地长按关机。大概受负面情绪影响,他做题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半小时的时候,他就已经写完了。上周h市气象局发布了气象预警,可能受此影响,最近总是阴风大作,窗外天色暗沉,光线昏暗,监考老师打开了教室的电灯。白炽灯亮起来那一瞬,闪电在海平面劈下一道炫目的白光,接着惊雷在耳畔炸响。祁景琛活动了下手腕,走向讲台交卷。他拎着包走出教室,整栋教学楼安静无声,祁景琛走得很慢,考场在六楼,等他下到一楼,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下五分钟。陆续有交卷的考生涌向楼梯,他在一楼站了一会儿,打开了手机。宋岚没再打过电话,反而是盛娟,连续发了十几条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内容,祁景琛闭了下眼,全选删除。第一滴雨落下的时候,他深深吐出口气,抬腿走进雨中。该来的总会来。雨越下越大,祁景琛浑身湿透走进病房的时候,盛娟还在挂水。宋岚坐在病床旁,轻声细语地说话。祁景琛抬手敲了敲门,宋岚立刻抬眼看过来,见是祁景琛,她好像松了口气,站起身招呼道:“景琛来了啊,怎么淋成这样?”“没带伞。”祁景琛露出个没什么感情的笑,朝盛娟的病床走去。他浑身湿得很厉害,路过的地方全是水迹。“你这孩子,没带伞怎么也不说一声,阿姨打车去接你。”宋岚佯装责备地看他一眼,又对病床上的盛娟说:“阿娟,你看景琛多懂事啊,知道心疼妈妈,一路淋雨赶来看你。”盛娟没反应,直挺挺地平躺着,眼睛瞪着房顶的天花板。宋岚叹了口气,“你好好开导你妈妈,快三个小时了,躺着这儿一句话不说。麟儿快放学了,阿姨得去接他。”说完,她拍拍祁景琛的肩膀,拿上包走了。宋岚一走,病房里的空气像是突然凝滞了,盛娟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祁景琛习以为常,他放下书包走到盛娟床前,垂下眼低声道:“妈。”最初,盛娟没理他,直到祁景琛从墙角拖了把凳子过来坐下,她才慢慢将视线移向祁景琛。盛娟眼眶红肿、唇色惨白,露在外面那只手包裹着厚厚一层纱布,看起来很憔悴。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祁景琛看了一会儿,表情忽然变得狰狞扭曲。“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盛娟恶狠狠地说,她一把抓住祁景琛的小臂。指甲深深陷进皮肤,疼痛尖锐。但祁景琛却像是没什么感觉,面不改色任由盛娟这么抓着。他不说话,盛娟就这样一直盯着他,目光阴冷,带着一股没由来却又理所当然的恨意。祁景琛压下心底的厌恶,藏在身后那只手死死攥着,尽量平静地看向盛娟,“嗯,我知道了。”“你知道?”盛娟像被刺激到,陡然增大音量,“你知道什么?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愧是祁寒山的种,就知道骗我!”被盛娟抓住的手臂早已渗出血,细细一条缓慢地滴在床单上,祁景琛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暴戾,却平稳地道歉:“对不起。”纯白床单上那点红太过显眼,盛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下一秒,只听见她惊呼一声,含着泪,眼中是浓浓的愧疚自责,像一个真正的母亲那样用力抱住祁景琛,轻声道:“景琛,妈妈错了,妈妈不是故意的,你、你不要生气,原谅妈妈好不好?”祁景琛攥紧拳头,疲惫不堪:“好,原谅你。”如果盛娟意识再清醒一点,大概就能看到她正对那面玻璃窗上,倒映着祁景琛浸满霜雪的眉眼,和洇在霜雪之下拼命压制的厌烦恶心。但是她没有。她揪着祁景琛的衣领,一拳一拳砸向祁景琛,哭喊道:“祁寒山不能有孩子!除了你,除了你他不能、不能再有别的孩子!他不配!景琛,妈妈只有你了!”“你快去,快去拦住他们,就算你跟了我,祁寒山的财产半分也不能落到别人手里。你快去啊!是要妈妈跪下来求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