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他与她之间的距离如此贴近,可又无比遥远。似乎她立刻会消失,似乎他会永远地失去她。方才来时路上心中想过的种种现在全都消散。他侧耳去听外面庭院里面灰奴示威一般的嗷嗷,抚着云岚的肩膀,轻轻道:“你听外面,灰奴这小胖子在和别的猫打架,它这么大一只,碰到那只黄狸猫竟然没占到便宜。”一边说,他一边又笑了笑,让自己的语气足够平静也足够平常。“怕灰奴这小胖子吃亏,我就让宫人去帮忙了,可听着声音,应当是有人帮忙,它也还是没赢。”他继续说道,“大概是平常我们太溺爱了,所以就只是看起来凶,实际上软绵绵的,是个纸老虎。”怀里的云岚显然在听他说话,她慢慢地往下滑了一些,枕在了他的腿上。“我过来的时候在想,怎么办,我的岚岚还在和我生气,肯定不想见我了。”裴彦低头看向了云岚,“果然,一过来就听到初晴过来和我说,你还没起来。”他把她脸颊边上凌乱的头发给拢到一边,“也不知道怎么哄你,我也没哄过人。”云岚抬头看他,眼睛通红,她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张了张嘴巴,却没有发出声音。“今天还有人特地过来与我说你的身世。”裴彦看着她,心疼地替她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说你母族是崔家人,话里话外都是你要与外人勾结,不怀好意。可我知道你不会,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难道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说的对不对?”这话说完,他便见到云岚眼中泪水又涌了出来。她回手抱住了她,很轻很轻地埋着头哽噎道:“对不起……”他不知这歉意究竟从哪里来,他抱着她摇晃了两下,道:“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出身又不是你自己能决定的。”“对不起,裴郎。”云岚仿佛没有听到他这句话一般,声音是嘶哑的,“我对不起裴郎。”裴彦拍了拍她的后背,笑了一声:“那你说说,到底哪里对不起我了?”顿了顿,他又顺了顺她的头发,道,“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原谅你,怎么样?君无戏言。”这时,窗台上传来了咚的一声。裴彦下意识侧头去看,是打完架的灰奴,雄赳赳气昂昂地跳了上来。它迈着矫健的步伐,便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似乎是想要表功一样。“看样子灰奴是打赢了。”裴彦拍了拍云岚的后背,“看着是完好无损的样子,是只会打架的猫了,中午值得给它加餐饭。”云岚悄悄地握住了裴彦的手。很奇怪,当她心中对裴彦的不舍越来越强烈时候,她却越来越清醒了。似乎之前的迷惘都在此时此刻消散,她抬眼看向了裴彦,她伸手擦了自己脸上未干的泪痕。裴彦对她的态度已经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大约不会再有另一个人对她这么好了。但她自己心中清楚,这一切只是建立在镜花水月之上,当一切真相揭露,这一切都将化作泡影。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对裴彦的依恋和不舍,来源于裴隽,并非是眼前这个对着她轻言细语温柔无限的男人。她很明白,其实他们之间这段荒诞的关系应该结束了。一段关系的结束不会是容易的,寻常男女之间要了断也并非易事,何况裴彦是皇帝?她低头看着与自己交握的裴彦的手,他的手指节修长,比她的手整整大了一圈。她听见头顶上裴彦问她:“是不是不生气了?”于是她抬头看向了他,他正含笑看着她,眼中的温柔几乎能把她溺亡当场。“不许再生气了。”裴彦说道,“就仿佛是我欺负了你一样,可我什么也没做,我才应该大哭一场,等着你来哄我才对。”他一面说一面在笑,“但我转念一想,那也太难看了,怕你一看到傻大个在那哇哇哭,就吓得转身就走,然后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云岚听见自己很轻地笑了一声,她说:“不会。”“真的不会吗?”裴彦认真地看着她,“可我觉得你在骗我。”“要是我骗你,你会伤心吗?”云岚问。“会。”裴彦说,“如果你骗我,我一定会伤心欲绝。”这话听得云岚心被紧紧攥紧了,裹挟着伤怀的内疚慢慢从她心底腾起。“不过,如果你愿意哄一哄我,我就会好起来。”裴彦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或者就像现在这样,你对我笑一笑,我也不会计较。”他握紧了她的手,“我知道你就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自从我大哥去了以后,只有你真心实意地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