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从殿外吹进来,殿外檐下的玉铎发出了悦耳的声响。裴彦回过神来,他看向了知矩,道:“你去回太后,朕晚一些过去。”这话让知矩松了口气,他忙道:“奴婢这便回去给娘娘复命。”裴彦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知矩行了礼,然后便飞快地退了出去。宝言在一旁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跟着出去,而是问道:“陛下,那这会儿准备御驾么?”“等会儿,朕去看看娘子。”裴彦站起身来,面上神色倒是柔和下来,“不陪着她用晚膳,总要与她说一声的。”说着话,裴彦便往后殿走。行到后殿门口,便见着云岚正拿了个系着沙包和羽毛的鱼竿在逗灰奴在殿中跑跳。灰奴虽然看起来胖墩墩的,但这会儿倒是显出了它的灵活矫健,上蹿下跳一点也不知疲倦。云岚一眼便看到了裴彦,便笑着把手中的鱼竿塞给了他,喘着气道:“我玩累了,它也不知道累!”裴彦接了鱼竿,把鱼线松了一些,然后把沙包往远处甩出去,灰奴便如那离线的箭一样冲过去扑住了,与他角力起来。少见这懒猫这么用力样子,裴彦忍不住笑起来,向云岚道:“之前没见过你这么陪着它玩。”“以前家里没这么大。”云岚目光是落在灰奴身上的,“它也没什么地方好去,就拿着这个逗它。现在宫里它能去的地方多,今天才想起来这个。”裴彦拿着这竿子逗着灰奴玩了一会儿,灰奴倒是收起了之前的警惕哈气,玩得累了,最后乖乖地就在他旁边躺下来。“等会朕要去长乐宫与太后一道用晚膳,等会你自己吃,不必等朕了。”裴彦把鱼竿放到一旁,然后看向了云岚,“想吃什么,让人往膳房说一声,别委屈自己了。”“好。”云岚也看向了他,“裴郎早些回来就好。”“一定早些回来。”裴彦笑着亲了亲她的头发。坐上肩舆往长乐宫去的路上,裴彦还在想着云岚。他忽然想到,云岚其实很少过问他的事情——或者说,根本也没有主动问过。她总是很温柔地听他说,唯一坚持过的也就是让他多陪陪她。她单纯得仿佛不像是宫中长大的人,很难想象她当年在末帝的皇宫中到底是怎样长了这么大。想到这里,他看向了跟在肩舆一旁的宝言,问道:“上回让你去查娘子当年封号,可查出来了么?”宝言一听这话,倒是庆幸起了那天没因为裴彦说不必查自己就省事不办,忙道:“查过了,的确是没有封号的。只查出娘子的生母曾获封婉妃。”裴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倒是记不起来末帝后宫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回想不起来,便索性直接问宝言:“是宠妃么?”“宫中旧档中便没有记这些了。”宝言老老实实答道,“不过奴婢问过宫中旧人,他们都说婉妃娘娘后来一直是失宠的,只是刚进宫时候得宠过一阵子,后来也不知是开罪了末帝或者是得罪了其他人,便一直在长泰殿里面,不曾再在人前露面。娘子也是因此没有得个正式的封号,那时候只是按照齿序称呼十四公主。”“是这样吗?”裴彦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朕都不记得当年的事情了。”“根据旧档中记载,末帝当年记了齿序的皇子有二十一人,公主有二十人,不记齿序夭折的不在内。”宝言认认真真地把自己从旧档中翻出来的事情说给裴彦知晓,“与娘子一样当年没有得封号的皇子和公主都有许多,并不是稀奇事情。”“那些公主们的下落又如何呢?”裴彦问道。宝言道:“当初起义军攻破皇宫,公主们的下场与当初留在宫中的妃嫔们大致相似,活下来的没剩几个,后来京城大乱,便也不知去向了。”这话听得裴彦沉默了下去,他摇了摇头,道:“也不知娘子当年是怎样运气能逃出去,又安然地到了吴郡。”昭华殿中,云岚安静地在窗边坐了,身旁的小几上摆着各色种类的饭菜,小几底下,是蠢蠢欲动的灰奴。应是闻到了鱼的鲜美味道,灰奴的大尾巴有些不安分地在地上拍打着,它目光便盯着那糖醋鱼,似乎打算一跃而上就拽着那条鱼飞奔而去。偷偷摸摸地伸出毛爪子,大狸花猫躲在小几底下,顺着小几边沿往上捞了两下。见云岚没有出声斥责自己,它便大着胆子露了个头,再次伸出按捺不住的毛爪子直冲着那条糖醋鱼而去!“掉毛,不能吃。”就在它出手的那一瞬间,云岚抓着它的后腿往后一拉,整只猫就啪叽一声扑倒在了竹席上,前爪不甘心地扒着竹席,但还是被狼狈地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