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全灭,但沙玉因却皱起了眉:那个刺客没死,只是昏了过去。纳兰秀艾也没死。那么第三条人命……
他似想到什么,便将贺赫赫翻转过来,干燥的手掌抚上贺赫赫布满冷汗的身体,先从锁骨勾勒,然后从胸膛下来,抚摸到尚算平坦的腹部上,便不再下移了。他只一笑:“是这一条命……”想着这个,他又复一笑:“太好了。”
贺赫赫醒来的时候,躺在了一张很柔软的床上。但他知道,这不是自己家。四周都是石壁,刻着古朴而神秘的壁画。
“醒了?”
贺赫赫循声转过头去,看到沙玉因坐在一旁,以细绢拭擦着手中的金铃。贺赫赫问道:“这儿是灵塔?”
沙玉因颔首,说:“这儿是我修炼的静室。”
贺赫赫从床上爬下来,突然皱起眉:“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疼啊?”
沙玉因平静地答:“你不过划伤一个小口子,自己害怕得昏了过去罢了。”
贺赫赫顿觉得自己真是十分丢脸,被人划了一下就自己吓自己昏迷了。
沙玉因一边拭擦着金铃,一边冷道:“你知道你带的是谁出去吗?”
贺赫赫脸上一白,才想起自己不但带了一个皇子去酒色场所,而且还是带了一个未成年的皇子去酒色场所,更严重的时候,他们在酒色场所遇刺了!如果未成年皇子有个什么冬瓜豆腐的,他就真的十条鸡鸡都不够砍啦!
贺赫赫赶忙说:“三皇子怎么了?没受伤吧?”
沙玉因将那金铃搁下,冷冷看着他,说:“你那么关心别人?怎么不关心一下自己?”
贺赫赫愣了愣,说:“我这不是只是划伤了一下嘛。”
沙玉因一时被这话噎着了,脸上愠色却是有增无减。
贺赫赫心想:好不容易才哄回了大哥,这下又要惹他生气吗?
于是贺赫赫便换上讨好的笑容,说:“我这不是……这不是好好的嘛!我就想他一孩子……”
“孩子?”沙玉因脸色稍霁,却说,“你关心那孩子作什么?你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了。”
此话犹如晴天霹雳,打了贺赫赫一个措手不及。他脸色一白,说:“怎么会?这……这不是摔马都摔不掉的吗?怎么……怎么划伤一口子就没有了呢?”
沙玉因便道:“摔马时已大伤元气,此刻的一刀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节哀吧。”
贺赫赫跌坐在凳子上,拿手轻轻抚摸腹部:“这……这还有点鼓鼓的……”
沙玉因说出了更残酷的话:“那是肥肉。”
那孩子来的时候,是那么突然,他什么都不知道。这孩子流掉了,也是这么突然,他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这腹部里真的曾有个孩子呆过吗?他自己也不甚清楚。他甚至觉得这就是一个恶意的玩笑的,大家都再骗他,戏弄他。
只是,真正戏弄他的,或者是上天。
贺赫赫想了很久,才说:“孩子……流出来了吗?”
沙玉因答:“已经出来了。”说着,沙玉因抬起眉毛:“怎么?你想看看?”
贺赫赫脸色一白,说:“恐怕还没成形吧……”
贺赫赫的孩子其实是化成一滩血水出来的,不过沙玉因只是觉得有些话还是别告诉他比较好,便突然露了一个微笑,说:“你别想太多。”
像沙玉因这种平常不笑的人,突然在这个场合笑了,简直让贺赫赫更觉惊惶了。他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要来临了……啊,说不定,已经悄然降临,而他却浑然不知。
沙青因怕纳兰秀艾又搞什么花样,因此便留在灵塔没有回家。他也不许贺赫赫回家,命他呆在静室里,哪儿也不许去。
贺赫赫心想:这莫非是禁足的惩罚?不过小产也是要坐月的,便不用管。
这几天都是沙玉因在照顾贺赫赫,然而贺赫赫却甚不习惯高贵冷艳的沙玉因服侍自己,他想自己喝杯水罢了,沙玉因也要喂到他嘴边,实在是令人十分的不好意思。不过贺赫赫转念一想,又认为是大哥那是有兄弟爱,体贴自己,毕竟他这副身体还是十三岁的。十三岁的弟弟失足怀孕了,然后又流产了,作为好哥哥当然会感到痛心,只是沙玉因估计天生的面瘫,也不会说什么体己话,便从这些细节中表达关爱罢了。贺赫赫也很感动,在这异次元的时空也能有一个这么关心他的亲人,真是幸福啊。
——才十二岁就流产……不会不孕不育吧?不过能不孕不育也不错……
作为一个男人、并接受“女人才能生孩子”观念已久的男人,贺赫赫面对流产一事,确实是有些茫然。突然有了、突然没了,他觉得有些空落空落的,但到底是怎么样的空落,他却说不上来。沙玉因一旁照顾他的饮食,虽然并无温言软语,但行为间对他倒是很照顾。
他在房里躺了两日,沙青因却来造访了。沙青因来的时候脸色看着不大好,见了贺赫赫,才露出一点笑意,说:“听说二哥病倒了,所以特意来看。看到二哥没事,我也放心了。”
贺赫赫笑了笑,说:“我当然没事。三弟过来,让二哥抱抱。”
沙青因虽是十二岁了,但看着还是个小儿童一般,抱着又软又香的,跟个饽饽似的。贺赫赫抱着软绵绵的他,才突然有了悲伤的实感。沙青因也不知道贺赫赫的心事,抱了一阵就松开了,又对贺赫赫说:“二哥,我依照你说的,写了一封信,让人带去书院了。施牧看了信,我说了自己家道中落,可他还是把我赠予的钱全收了,莫非他真的像你所说,是个没良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