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量着林晃洗得发薄的衣服,唏嘘:“借读费不便宜,别糟蹋家里的支持。”
“听到了吗?”这次他格外执着,非要林晃表态。
林晃垂眸,“嗯”了一声。
*
九中的教学楼呈“工”字结构,新班级在“工”字那一竖的最后一间,能透过窗看见前后两横排教室。
林晃站在讲台前,顺着后窗看隔壁班。两扇窗差不多垂直,距离近到推开窗就能握手的程度。屋里没人,吸引他视线的是摆在窗台上的一把弹弓,红木手柄拼钛金弓头,是个美丽废物。
弹弓旁扔着一颗啃了两口的杏,已经氧化了。
林晃突然有些口渴。
“安静!!”
黑板擦用力捶打着讲台桌侧面,粉笔灰飘了林晃一口罩,他收回视线,看着底下的三十来号人。
嗑瓜子的,自拍的,涂口红的,打游戏的……妖魔鬼怪品种齐全,关键是没人穿校服,林晃更加确定自己犯病了,刚才包乐天介绍的规章制度都是幻听。
前排学生不满地抹去奶茶杯上的粉笔灰,“老太太,讲台桌迟早被你敲散架。”
班主任叫吴丽霞,五十好几了,身材枯瘦,是退休返聘回来的。据说只有她能和每届最难管的班和平共处,教育理念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倒数第二排的男生从嘴里扯出一根棒棒糖,冲林晃吆喝:“老太太说你叫啥?你自己没长嘴啊。”
他后面的高个攥着一手扑克,大剌剌道:“你聋啊,人家叫林晃——哪个晃啊?”
“魏康鸿你个臭文盲!除了满大街瞎晃的晃,你还认识哪个晃?”
哄堂大笑。
吴丽霞直接把黑板擦砸了过去,卷起教案继续“嘭嘭嘭”地敲讲台桌。
镇压无效。
她不禁有些担心这个新生,不光因为家长的交代,还因为这个男生身上有股安静易折的气质。
一阵风吹进来,t恤贴住林晃的腰身,薄得不及半掌,更让她担心了。
好在林晃没什么反应,那双眸自始至终笼在一片沉寂中,像在令人焦灼的教室里撑开了一小块静音屏障。
林晃在盘算自己会被安置在哪。
虽然单人单桌,但座位都稀稀拉拉的,每组都可以加人。他不确定小姑打好招呼了没,他必须得靠窗坐。而且他希望坐最后排,不容易被人关注,也方便上课睡觉。
“新同学要不先坐班长后面?”吴丽霞指向中间组最后排,“魏康鸿,你往前挪挪。”
林晃这才认真看了一眼刚才的扑克男——魏康鸿,“班长”。
这个班级真抽象。
“没问题。”魏康鸿放下扑克,踹了前面一脚,“没听见老太太发话吗,都往前挪。”
中间这组在一片国粹声中拖拖拉拉地行动起来了,从第一排开始往前蹭。
林晃的心情在刺耳的刮擦声中持续下跌,手在口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只小药瓶。
挪到最后一排,魏康鸿刚要起身,吴丽霞突然“哎哟”一声,“我突然想起来——”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晃一眼,改往靠窗组最后一排的女生头上指去,“还是坐钱佳后边吧,她是学委,你刚来,学习上有问题就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