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苏家有二子,才名闻蜀中”的说法流传的愈发广,苏轼性格跳脱,所作诗文常让人抚手称叹,名声也比弟弟要大一些。
成婚第二日,苏大文豪满面春风,洋洋洒洒给新婚妻子题了词。
“寒玉细凝肤。清歌一曲倒金壶。冶叶倡条遍相识,净如。豆蔻花梢二月初。”【1】
这词后来不知怎么被苏雁回看到了,史曦去苏家探望王弗时,便听苏雁回笑道:“子瞻往日不怎么填词,这初试笔,便是满阕夸妻子貌美的,我们阿弗确实值得他‘豁得平生俊气无’!”
史曦被医书折磨数年,也攒了些文化功底,接过那首《南乡子》细看,嚯,好大一碗狗粮!
满纸皆是对妻子的赞赏,其中甜蜜快要溢了出来。
一旁的王弗早已脸红的滴血,偏偏顾忌着苏雁回是个孕妇,不能出手去抢那薄薄的一页宣纸。
“我看呐,句句没有夸错,我们阿弗本人比这词里说的还要好。”
王弗只比史曦大一岁,平日里却比史曦稳重许多,难得见她今日这番小女儿情态。
“好了好了,不打趣你了。我今日是来给你送药的。”
史曦那出药匣子,把几个药包堆在桌上:“上次见你便发觉你在夏日双手冰凉,听八娘说你每月那个时候痛的整个人都立不起来,这三副药先给你养气血,这事急不得,得慢慢养着。”
史曦心里想的是,得慢慢给王弗增加抵抗力,虽不知几年后怎么就突然香消玉殒了,但现在提早增强抵抗力总没错。
“且光吃药可不行,我想了想,你最好每日早起打一套八段锦,若能带程夫人一起打最好,我让八娘监督你们!”
莫名被安排了体能训练的王弗:。。。。。。
三个人在苏家好生笑闹了半日,史曦眼见自己话匣子要合不上,连忙起来告辞:“再不去药铺,我师父要罚我了!”
史曦从苏家出来时脸上还挂着未尽的笑意,却在路过正街一摊子前停住了脚步。
那摊子主人是个进城避难的农夫,在一个女童脖子上挂了木牌子,就这么在街上吆喝着要卖女换粮。
那女童显然才十岁左右,并不能像年长一些的农户女一般潦草出嫁,且本朝嫁女流行“重嫁”,娘家给的陪嫁往往比娶妻的花费都要高,这般当街卖女,属实要划算的多。
原本还未尽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史曦忽然就觉得很割裂,片刻前她在苏家小院里还觉得暖意融融,这会儿顿觉寒风侵骨。
那卖女的男人看起来是干粗活的,一身腱子肉,却偏要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诉说自己多么不幸。
围观的人多了起来,似是颈上木牌有些重,那女孩扭了扭脖子,表情木木地看着围观的百姓。
“多少钱?我带这孩子走。”史曦下意识就张口了,不是她圣母心泛滥,实在是一个经历过人道主义熏陶的现代人看不得这些。
那男子闻言也不哭了,当即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开始跟史曦讨价还价。
最后以二两银子敲定,史曦把那木牌子从女孩身上摘下来,摔在了男子脚边,头也不回地带着女孩往永安堂的方向走。
远远地便看到正门前立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穿的跟花孔雀一样的石无忌。
石无忌也看见了她,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被灿烂的笑容取代。
他昨天可是让昌贵打听了,就在不久前的及笄宴上,史家妹妹亲口跟苏家姑娘说她不愿嫁苏家三郎,这话可是当日参加宴席的人亲耳听到的。
石小公子顿觉人生再次充满了希望,扇子一摇便迎上前去:“妹妹这是去哪里了?让我一通好等。”
说罢看向一旁的小女孩:“哦懂了,妹妹是去做好事去了,妹妹菩萨心肠,我呢也喜欢仗义疏财,依我看,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良配!”
石无忌这话是真心的,他也真是这么认为的,几句话被他说的激情昂扬,见史曦不搭理她,又堵在门口跟她分析嫁给自己的好处。
史曦本就忍无可忍,正要喊杨平疾出来赶人,便见眼前伸出一手臂拦住了石无忌想要靠近的动作:
“永安堂居闹市,公子言行举止该规矩些。”
清冷声线如山泉浸过,史曦浮躁的心情霎时静下来,抬头去看,苏辙正面色不善地挡在石无忌身前,两人一左一右,把永安堂大门堵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