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她还带着徐令婕和徐令意。过犹不及的道理,杨氏还是明白的。顾云锦带着念夏从书社后门出去,绕到了窄巷。听风守着巷口,见她来了,笑得露出了虎牙。顾云锦往里看了眼,并未发现蒋慕渊的身影,等走进去了,才发现对方站在巷子里堆着的木箱子豁口处。豁口不大,容两人说话,倒也合适。只要无人经过,从前后街上往巷子里看,也发现不了里头有人。“小公爷,”顾云锦记着要诚心再诚心,“近来劳您费心了,若不然,我也没法把老太太的几样东西寻回来。”顾云锦想,贾妇人知道她猜到了蒋慕渊头上,定然会告诉小公爷一声的。蒋慕渊没有否认,也不说什么“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而是直接问道:“还少一个玉扳指?”“是,”顾云锦捏紧了收在袖口里的手指,略一沉吟,还是问了出来,“小公爷前回到过侍郎府?我听说您和杨昔豫相熟。”听风正从巷口往里走,刚巧听见这一句,心说,顾姑娘直呼名字,而不是什么表兄,可见关系疏离,与杨昔豫在书社里表现出来的全然不同。蒋慕渊弯了弯唇,忽然笑了:“只是认识而已,回京空闲,就赴宴了,算不上熟悉。”闻言,顾云锦放心不少,她还真怕杨昔豫靠着小公爷平步青云,那真是让人极不爽快的。既然蒋慕渊跟杨昔豫不熟,那她就能正大光明地编故事了。顾云锦往前进了半步,低声道:“杨昔豫有个玉扳指,我怀疑就是那一个。”微风穿堂过,明明只靠近了半步,姑娘家身上若有似无的胭脂香,突然就明朗了几分,萦绕在鼻息之间。淡淡的,清爽的,像是枝头将开未开的花骨朵。蒋慕渊微微低头,猛然想起上次就在此处,程晋之手下的人投鼠忌器没掀开的帷帽,如今就在离他不过半臂之处,他只要抬一抬手就能掀去。若是掀开了,顾云锦会是什么反应?生气?愕然?不解?蒋慕渊不清楚,他只是背着手,并没有动作。“玉质普通的那一枚?”蒋慕渊眸色深深,沉吟道,“我看过一次,内侧有两道细痕。”“当真?”顾云锦惊喜,她正愁不知道那玉扳指的特征,蒋慕渊这一句话,真真是瞌睡时递上来的枕头。简短的两个字,语调上扬,透着俏皮和欢喜,只听声音,就能想象说话人此刻的神情。定然是眼中有光芒的。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皆是这般,让人能随着心情愉悦。蒋慕渊笑容越发深了:“若他还没换,就是今天他带着的那个。”再告诉你杨昔豫今天就戴着?顾云锦挑眉,前后理了理思绪,觉得这机会倒不错。只是……那玉扳指平淡无奇,用料也极其一般,怎么就引得小公爷的注意,还看过内侧呢?她抬眸去看蒋慕渊。两人站得有些近,顾云锦的个子虽不矮,但还是比蒋慕渊低了大半个脑袋,使得她不得不抬高了头去看。蒋慕渊唇角带笑,略低着头,骤然间四目相对,谁也避不开谁。顾云锦怔了怔,明明有帷帽阻隔,她却觉得蒋慕渊的目光清晰极了。那双眸子,沉沉如墨。为何如此清楚?清楚到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半步?大抵是从前也见过吧。顾云锦突得想起岭北的那座道观。十年后,她没有再长高,反而因为生病,有些微弯背,而蒋慕渊又长了不少,她只到他的肩下。一道说话时,若要看到对方神态,要么拉开些距离,要么就抬头。那时飘着雪花,蒋慕渊执伞,大半个伞面都往她身侧倾斜,顾云锦哪好意思叫他被雪打湿,少不得挨近些,因而她只能仰着头说话了。远比此刻还近。蒋慕渊说起旧事时的叹息,对战死好友的怀念……他乡遇旧识,蒋慕渊未曾掩饰过眼底的情绪,清清楚楚的,落在顾云锦眼中,比他眼角的伤痕还要清晰。那目光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和今日场面,重叠在一块,仿佛两世都折在了一起。新奇得让顾云锦弯着眼就笑了。表情在帷帽下显得朦胧,可蒋慕渊知道顾云锦在笑。她的身体放松又自在,不显防备,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跟着她一道笑起来。“小公爷,”为了郑重些,顾云锦收了几分笑意,却没有避开蒋慕渊的视线,道,“虽然不知道您为何几次帮我,但与我而言,当真是雪中送炭,这些恩情,我铭记于心。若有能回报之处,定不推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