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媳身份有别,杨氏多敷衍,却不敢随意撒脾气。这一吼,不单单是把顾云锦吼愣了,屋里其他人也怔住了。杨氏顾不上其他,只反复安抚顾云锦:“来之前答应舅娘了的,怎么又说要走了呢?你是懂事孩子,知道舅娘不是不尽心,而是……”顾云锦还在回味杨氏朝老太太发飙,听了她一通好话,不禁打了个寒噤。肉麻过后,留下的就是讥讽了。心疼?她若心疼杨氏,那谁心疼她?谁心疼从前那个在杨家连混日子都混不了、在岭北的冬天里病故的她呢?她一点也不心疼杨氏,她只心疼她自己。闵老太太此刻才回过神来,骂道:“杨氏!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杨氏深深吸气,刚要说话,就听得外头一连串脚步声,应是有人来了。很快,帘子挑起,杨氏看着跑进来的徐令婕,后槽牙酸疼不已。明明吩咐了人手看好徐令婕,不让她来蹚浑水,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杨氏的思绪转得飞快,一把将顾云锦推到徐令婕怀里,道:“云锦说要搬回北三胡同,我正劝呢,令婕你来得正好,帮我一道劝劝,在兰苑住得好好的,做什么搬回去呢!”徐令婕是来报信的,突然被杨氏一提,心思就全落在了顾云锦身上:“干嘛呀!你又不喜欢北三胡同。”顾云锦的目光落在闵老太太身上,侧着脸跟徐令婕道:“老太太让我滚回去呗。”“什么?”一听这话,徐令婕几乎跳起来了,“祖母,您真不打算让父亲好好当官了呀?”闵老太太啐了一口:“胡说!”“那您知道今天整个工部衙门把我们徐家当笑话看吗?”徐令婕哼笑一声,“父亲刚使人来说今晚不回来用饭了,我细问了两句才知道,那王家都蹬鼻子上脸地欺负人了!”王家欺负人?徐家成了笑话?杨氏和闵老太太都消停了。徐令婕道:“之前是父亲去问时一直拖着没给准信,工部里也有人晓得这事儿在商议,今天中午,那王甫安突然说王琅的婚事已经定了,两家八字都合了,就等着月底放小定。人家得意洋洋的,就跟压根没有我们徐家什么事情一样!”“跟哪家定了?”杨氏急急问道。“太常寺卿金大人的孙女。”徐令婕满满都是不屑。闵老太太瞪大了眼睛,气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早就在合八字,做什么不给准话?”“您说呢?”杨氏气极反笑,“明明是他们王家先相中的令意,因着流言蜚语而改了主意,改了就改了,可他王家做事欺人太甚!老太太您看看,就因为流言、就因为被参了本,连区区员外郎都敢跳到老爷跟前来了。这要是再闹大些,别说六部衙门了,连小吏们都敢不把徐家当回事儿了!”闵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徐砚当年高中,因着杨家引路,初进官场时也没受过什么气,后来青云直上,官越做越大,面子也越来越大,不说比他官小的,哪怕是大员们,彼此相见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哪里遇见过跟王甫安这样的。一想到徐砚今日委屈,闵老太太就心疼得要命。她看向顾云锦,心情极为复杂,暗骂顾云锦惹来了风言风语的同时,也知道不能让顾云锦走了。可放下姿态去拉拢顾云锦,闵老太太也是绝对不干的。她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令婕,消息准确吗?”“准呀,”徐令婕道,“不信等月底,看看人家放不放小定。”闵老太太哼哼唧唧不说话了。杨氏看在眼里,气恼地揉了揉脑袋,收拾起了烂摊子:“老爷有外头的事情要操心,府里其他事,就别给他添堵了,老太太您说是吧?反正库房刚清点过,明日一早我就让人来搬东西,光明正大送去北三胡同,往后再有人说闲话,老爷解释起来也不至于空空无话。事情宜早不宜迟,既然王家不行,令意也不能继续耽搁下去。”杨氏说完,不等闵老太太发话,一手牵着顾云锦,一手牵着徐令婕,转身就往外头走。闵老太太盘腿坐在罗汉床上,张口想拒绝,转念想到徐砚,又只能全部咽下去。胸口几个起伏,老太太终究气不过,一挥手,几子上的东西哐当全挥到了地上,碎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恼怒归恼怒,杨氏再不高兴,事情还是要按部就班的来。回了清雨堂,顾不上缓一口气,杨氏就让邵嬷嬷去把石瑛提了来,又让徐令婕带顾云锦去跨院里说话解闷。徐令婕走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可见杨氏面色不虞,还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