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帖子送来,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去了。”“这话没人信,”有人毫不留情地驳了,“在座的任何一个,都有可能闲着就去了,只有你,绝对不可能,蒋慕渊你还是再找个理由吧。”闻言,蒋慕渊反倒是笑了,指腹摩挲着茶盏,慢条斯理饮了,而后似有所思般点了点头:“也对,没半点交情,徐家也不会给我递帖子。”只这么一句,又没有其他话了。众人还没弄明白小公爷为何要去徐家,就听到楼下茶博士绘声绘色说到了落水那一段。“当众落水的?”蓝衣少年惊讶,“你肯定瞧见了,到底长得好不好看?”蒋慕渊淡淡扫了几人一眼,道:“隔着一整个池子,我怎么看得清。”“当真没看见?”有人不信,“你能百步穿杨,徐家那池子能有百步宽?”一时几声附和。“那就当我看见了吧。”蒋慕渊道。这般坦诚,反倒叫友人们吃不准了。蒋慕渊站起身来,一面往外走,一面道:“她长得让人过目不忘,回头你们让人跟茶博士说一声,她喜欢这里的点心,叫茶博士添到故事里,也是个噱头。”几人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眼见蒋慕渊拉开门要出走,才猛然回过神来,追问道:“真的假的?你编,你再编!”“你们不就是爱听编的吗?”扔下这句话,蒋慕渊头也不回地走了。几人面面相觑,嘀嘀咕咕了几句,终是去问那蓝衣少年:“小王爷,蒋慕渊说的是真是假?”在座的都是相熟的公候府出身的公子,“小公爷”、“小侯爷”这样的称呼难免混淆,众人寻常都是直呼名姓,小王爷只有一人,便依旧这般叫着。“假的!”永王府的小王爷信誓旦旦,“谁信谁傻!”没有给任何理由,但其余人都信了。小王爷和蒋慕渊是表兄弟,从小就深得圣宠,在调皮捣蛋中一道长大,五六岁时,最是无法无天的岁数,却没惹得圣上厌烦,可见诓人唬人的本事深厚。小王爷说蒋慕渊骗人,那肯定就是骗的了。底下茶博士的故事又往前进了一截,正说到“侍郎夫人面慈心狠,表姑娘无处伸冤”,一直坐在角落、强压着火气的徐老太爷终是听不下去了,蹭得站起身来,扔下几个铜板,快步走出了素香楼。顾云锦落水,徐老太爷清楚,京里迟早会有些风言风语,但毕竟隔着池子,谁也看不清,又是掉下去就捞起来了的,这么简单的事情,便是有人说道,也就几句话的事情。京里每天能说的故事那么多,徐家这点儿小事,根本不会引起几个人注意的。只是,他压根没想到,这故事传得这么广,还说得那么长。别说将军府了,徐家做生意时的老底都要被摊开来说了,最最要命的,还是徐家的名声受累了。什么看顾表亲家的孩子是沽名钓誉,又说徐家刻薄不仁,徐老太爷是忍了又忍,才没让人把茶博士绑了打一顿。这些都像话吗?徐老太爷坐着轿子回到侍郎府时,依旧气不顺。他下了轿,背着手大步往仙鹤堂走,咬牙吩咐道:“去,把那一个个都给我叫来,我要亲自问问,家丑不外扬,都在闹些什么东西!”小厮不敢耽搁,一溜烟让人往各处报信去了。兰苑里,念夏正捧着铜镜,顾云锦前后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年前,顾云锦是不会这般照镜子的,可她见过自己病重时的样子,那死气沉沉的模样,哪里像是个二十四岁的人?现在,她从自己的五官里看到了鲜活的生机。她没有落下一身病,她能活很多年。抚冬进来,睨了念夏一眼,福身与顾云锦道:“姑娘,老太爷请您去仙鹤堂。”顾云锦抬头,心中讶异极了,徐老太爷轻易不寻人的。“还叫了谁吗?”顾云锦问。抚冬道:“老太爷刚从外头回来,也让人去清雨堂、轻风苑叫人了。”顾云锦有数了,定是老太爷在外头听了风言风语,回来训人了。厉害仙鹤堂里的气氛,比顾云锦设想的还要糟糕些。庑廊下,站了一众丫鬟仆妇,各个低垂着眼,连大气都不敢喘,就怕在这当头上惹了主子们的嫌。顾云锦扫了一眼,认了认人。这一溜儿的几乎都是清雨堂、轻风苑的人,仙鹤堂的丫鬟婆子早躲回倒座、罩房里去了,除了几个当值的走不开,只能硬着头皮候着。守在门上的小丫鬟见了顾云锦,赶忙往里头报了声:“表姑娘来了。”话音一落,就听得里头传来闵老太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