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上来通传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懵了呀。后来才晓得,是昔豫这孩子认得小公爷,小公爷与他结交甚欢,这才来了的。”顾云锦听得一愣一愣的,她原以为是徐家走通了小公爷的路子,没想到竟然是杨昔豫!这可真是稀罕了!顾云锦和小公爷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也看得出来,那一位心气高,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的。杨昔豫这等文弱书生,能入得了小公爷的眼?除非小公爷瞎了!顾云锦不相信小公爷会瞎,她琢磨其中另有因缘,想了想,问道:“表兄与小公爷相熟?我刚听舅娘您一说,还当是大哥与小公爷认得呢。”她口中的大哥,指的是徐令婕的胞兄、杨氏的长子徐令峥。杨氏笑着连连摆手:“令峥就是个书呆子,整日里掉书袋,哪里能认得人,我真是愁也给他愁死了,亏得是昔豫争气,往后兄弟一道,在京里也能有个关照。”顾云锦抿着唇,她从杨氏的话里没听出多少遗憾,更多的反而是得意。相较于亲儿子和徐家,杨氏更看重外甥和娘家的前程。杨氏笑盈盈道:“在京中行走,最要紧的是有个领路人,昔豫能一直和小公爷交好,往后能认得的人还多着呢。”她一面说,一面垂眸看了顾云锦一眼。外头有人领路,里头再添个将军府这样的岳家,杨昔豫为人也算机灵,定能步步青云。她这话是提醒杨昔豫,同样也在提醒顾云锦。女子嫁人,谁不想嫁个有出息的?顾云锦听明白了,却也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让小公爷给杨昔豫领路?人家快马一鞭尘土飞扬地跑了,杨昔豫连马都不会骑,还想跟小公爷套近乎?这路只怕是要引到沟里去了吧?思及此处,顾云锦忍不住笑出了声。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顾云锦笑呵呵道:“那表兄头一桩事儿,是该去学骑马了吧?”布料话音未落,杨昔豫的脸色已经黑得跟锅底似的了。一时之间,几人都有些怔,屋里只有顾云锦清脆的笑声。杨氏是最先回神的,她目光复杂地看着顾云锦。小姑娘原就长得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唇角两个浅浅的梨涡,透着淘气和活泼。杨氏下意识抿了抿唇,她说不好顾云锦到底是存心寒碜杨昔豫的,还是就把这事儿当个乐子了。若是一天之前,杨氏还不至于拿捏不准,在她看来,顾云锦就是个没有城府的小丫头片子,可现在,她说不好,顾云锦这一日之中对人对事的态度让她看不穿了。杨氏暗暗想,就算是顾云锦吃了几口池水,突然起了疏远他们的念头,可她寄人篱下,与北三胡同有矛盾,与将军府又隔了半个疆土,她哪里来的胆子与他们撕破脸?顾云锦是没跟杨氏与徐令婕来硬的,但罚了画梅,又打了杜嬷嬷……看来,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做事顾前不顾后,要真是个心思重的,根本不会这么硬来。杨氏犹自给顾云锦盖了一个“蠢笨无心机好拿捏”的章,心神大定。“你这孩子!”杨氏跟着哈哈笑了,“还埋汰上你表兄了?”杨昔豫听见杨氏的声音,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忙道:“不埋汰不埋汰,表妹说得是,我不能只念书习字,骑术是要认真学的,从前是我自个儿偷懒,得过且过,今日听了表妹一席话,茅塞顿开,我一定会学好的。”见杨昔豫上进,杨氏激动极了,连连道:“你自己勤奋是最要紧的,可惜我们徐家上下都不懂马,一会儿你去徐家说一声,让你父亲给你寻个好些的师父。”杨昔豫嘴上应了,目光却是一直落在顾云锦身上。顾云锦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咕哝了声杨昔豫的“假惺惺”。她分明是嘲弄他,没给他留颜面,到了杨昔豫嘴里,却成了提点他帮着他上进了。这高高举起又奉承拍马的样子,要不是顾云锦早知他为人,可不就要被他骗得团团转了吗?杨氏还想再关照杨昔豫几句,仙鹤堂里使了人来请她们,说是铺子里送了布料来,叫太太姑娘们都去挑一挑,杨氏这才带着两个孩子过去。进了仙鹤堂,顾云锦四处一看,就晓得比早上热闹多了。果不其然,徐老太爷虽不在,但魏氏和徐令意都已经落座了,正笑盈盈陪着闵老太太说话。候在下首的是徐家布庄里的管事婆子,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桌上堆着数匹簇新的料子,颜色鲜艳,一看就是给姑娘们裁衣的。“我年纪大了,我瞧着好的,你们大概瞧不上,我也懒得操那份心,都自个儿挑吧。”闵老太太说话慢吞吞的,一句话转了几个弯,怎么听都觉得其中另有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