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笑道:“我回来得匆忙,饭菜简陋,还请云姑娘莫怪。”
“不,已经很好了。”
云水谣一边吃着,一边欣赏美景,可谓是心旷神怡。只是她心里记挂着案情,始终没法静下心来赏景。
柳依依大概是跟云水谣投缘,聊了许多话。言谈中得知她是富商之女,已经出嫁到平州,这座宅子是她的私产,只是因故封闭了许久。
云水谣便问道:“为何封闭这座宅院?”
柳依依脸色有些发白,似乎不愿意多提。
云水谣觉得自己似乎问到了人家的禁忌,有些歉疚,赶紧说道:“若是不方便说,便不说了。”
柳依依屏退了下人,道:“其实也没什么不方便说的,只是想起往事,有些难受罢了。这件事压在我心底许久,不如便跟云姑娘聊聊,我心里也能轻松些。”
原来,半年前柳依依出嫁,因夫家较远,便在这座宅子里宴请娘家的亲朋好友,这样娘家亲戚便不用跟着她远去平州赴宴了。
本来席间挺热闹的,推杯换盏,宾主尽欢,可没想到却出事了。
柳依依的表弟被绑住手脚,嘴里塞着臭袜子,扔进水里溺亡了。
表弟溺亡的地方在后花园的一条小河,而宾客们都在前厅,所以他死了好一会才被发现。
当时,众位亲属都十分悲伤,表弟的父母嚷着要报官,并不许在场的所有人离开,因为凶手很可能就是在场众人之一。
这时,有个年长的亲戚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对表弟的母亲柳氏说道:“你看你儿子的死法,不是跟十年前你女儿的死法一样吗?”
柳氏是柳依依的姑姑,她成亲后连生三个女儿,被人明里暗里讽刺没有儿子。她生到第四个女儿时,恼羞成怒,恨自己没用,恨女儿总是投胎到她家,她便把刚出生的四女儿绑住手脚,嘴里塞上臭袜子,扔进了水里淹死。绑住手脚、塞住嘴巴是为了不让女婴挣扎,她从一开始就是非要女儿死不可。
四女儿死了,她才解气,将这个女婴草草掩埋。下一胎,她终于生了心心念念的儿子,就此扬眉吐气。
她早就忘了惨死的四女儿,直到这时被人提醒,她才惊觉,儿子的死法果真和四女儿一模一样。
柳氏一开始怀疑,一定是某个亲戚下的手,因为只有比较近的亲戚才知道她四女儿的死法。
可是宾客中有人说:“是婴鬼复仇……这一定是婴鬼复仇……”
当时,婴鬼复仇的传言已经在百姓中传开了,柳氏也听到过好几次,只是没有在意。没想到,发生在了她自己头上。
她想着婴鬼复仇的传言,越想越觉得像,也不报官了,只是跪地祈祷,向冤死的四女儿求饶。
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在场之人都是既惊骇,又伤感。
柳依依大喜的日子,本是十分高兴的,可没想到自己的表弟死于非命,喜事变成了悲剧。
她又想起姑姑家那个惨死的四表姐,是被姑姑亲手害死,可姑姑直到今日才后悔。而姑姑后悔,也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死了,不是出于对那女婴的愧疚。
柳依依心中百感交集,她既可怜今日死去的表弟,又同情十年前枉死的女婴,对于姑姑和姑父,她心中既有鄙夷、愤怒,又有几分怜悯,心情很复杂。
同时她还隐隐有个想法:世人皆认为成亲是喜事,可成亲之后便要生孩子,许多人生出女婴便不喜,有些极端的人甚至杀女婴,就像她姑姑这样。
一切的悲剧,都是从成亲开始的。那么,成亲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本来天真善良的姑娘,成亲后甚至会变成杀人犯。
这个问题太过沉重,柳依依想不出答案。她今日穿上嫁衣,嫁人已成定局,之前那些对婚后生活的期待、憧憬,纷纷化为泡影。世人需要女子生育,可生出女孩却又不喜,何其矛盾。
由于众人坚信此事系婴鬼复仇,也无人报官,众宾客也没心情继续吃,喜宴就此散了。
柳依依的表弟被运回本家祖坟安葬。
而柳依依因太过伤心,便封闭了这座宅院,不许人进去。自从她嫁人之后,还是头一次回来。
听柳依依说完,云水谣和景佑对视一眼,都十分惊讶。
又是一桩婴鬼杀人案!
云水谣知道此事必有猫腻,就跟之前的案件一样。她问柳依依:“你相信婴鬼杀人吗?”
柳依依想了想,道:“若是没发生我表弟的事,我是不信的。可是我表弟的死法,跟他惨死的四姐一模一样,由不得我不信。表弟虽然年纪小,但也学过几年拳脚功夫,而且人高马大的,比我还高,又有谁能不动声色地绑住他的手脚,将他扔进河里?除非是鬼。那个女婴死得太惨,回来复仇也无可厚非。”
“我若说,此事必是人为,你信吗?”
“云姑娘为何如此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