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们的善意往往会成为滋养恶魔生长的养料,马浩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很难说是不是因为大家这么多年的纵容。
法院不在老城区,是陆叔叔开车载我们过来的,庭审结束后,宋临安扶着快要昏厥的老马走出来,陆叔叔赶忙过来搭了把手。
“别管我了,我不想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啊——”
他的泪眼流干了,只能张着嘴发出绝望的干嚎,他的家没了,妻子离家出走,儿子锒铛入狱,唯一对他好的老父亲也被他的儿子给害死了。
陆叔叔叹了口气,“马大哥,先找个地方坐着歇歇吧。”
他和老马年龄相差无几,一个高大挺拔,另一个却黢黑瘦小,脸上满是皱纹,头发也白了一半,看起来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陆叔叔安顿好老马,喊了陆方冶一声:“小冶,去车上把轮椅搬下来,顺便拿两瓶水。”
看老马的样子,大概是走不了路了。
他用力锤着自己的假肢,嘴里不住地怪着自己没本事,陆叔叔和宋临安拦住他的胳膊,低声地劝解着他。
我和陆方冶回到车上取轮椅,陆方冶打开后备箱,把折叠好的轮椅搬出来,我蹲在地上跟他一起把轮椅安装好。
安装轮椅的时候,我忍不住叹了口气,陆方冶伸手揉揉我的头发,本想安慰我几句,话未出口,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
“别想了,”轮椅装好了,他站起身关上后备箱,我也跟着起身,他伸手按住我的后脑勺,俯身凑过来,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我的,“走吧。”
我嗯了一声,情绪依旧不高,后面的连续好几天,脑海中总能响起老马痛苦的哀嚎声。
我爸托于助理来了一趟,去银行取了现金,让外婆找个机会,把这笔钱拿给老马。
外婆摇着头,把钱推了回去,“他不会要的,他现在要钱有什么用呢。”
老马再也不用卖鱼了,他卖鱼是为了养家,为了给马爷爷治病,现在他的家没了,马爷爷也走了。
政府每个月给他的补助,足够他自己生活。
于助理早听说了他们家的事情,叹道:“世事无常。”
他还是把钱留了下来,“这是先生的一片心意,希望您能想想办法。”
“知道了,”外婆说:“我去书记家里走一趟,让他以补助的名义用到老马身上,他那家那间屋子,也确实该修一修了。”
“我替老马谢谢玉璋,小于啊,你回去以后多劝劝玉璋,让他不要总是忙着工作,在忙也得顾着孩子。”
外婆不知道我躲在二楼偷听,她说,“你看程程的舅舅,也是整天不着家,好好的家都给折腾散了。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把孩子扔给我,到头来又怪孩子不亲人。”
“是是,”于助理忙道:“您说的有道理,我会转告先生的。”
他才不会转告我爸呢,我撇了撇嘴,他恨不得我爸一天24小时都在工作。
我正躲在楼梯上听得起劲,表哥忽然打开房门,抱着狗走出来。他往前走了两步,看见我坐在楼梯上,瞥了我一眼,问我在干嘛。
“嘘!”
我怕外婆和于助理听到动静发现我在偷听,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
表哥露出一个“你有不幼稚啊”的表情,转头把珍珠扔回房间了,关上房门,放轻脚步走到我旁边坐下。
外婆和于助理没有注意到楼上的动静,他们还在谈话。
于助理解释道,我爸不是因为太忙所以才把我送到外婆这里来的。他说:“姜程的性格您也看到了,这个孩子很轴,一定要看到别人对他好,他才会对别人好。他被家里人宠坏了……不懂变通,不太能融入之前的那所学校,先生考虑了很久才把他送过来的。”
于助理说话实在是太委婉了,我何止是不能融入之前的私立高中,他们对我做的事都可以算得上校园霸凌了,只不过没有太过火而已。
我摸了摸鼻子,低头望着楼梯上的木板,心情十分复杂。
楼下的于助理还在说话,他说:“您是一位好长辈,齐书珩被您教育的很好,我和先生都相信,您也会把姜程教成一个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