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似乎问了不该问的问题,我对他道:“抱歉,长官。”
“不用道歉。”谢意嗓音平稳,“该睡觉了,早点休息。”
我钻进自己的被子里,谢意那里有灯,机舱墙壁上灯光微弱,映着长官的侧脸,某一瞬间,他似乎在看我。
由于第一天的经历,对于核磁爆的印象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几乎每天半夜都会在同一时间醒来。
这时我注意到谢意并没有睡着,他之前说过经常失眠,他在想什么……我不太清楚,可能在担心人类命运,或者关于明天的计划。
“长官……你睡了吗?”我轻轻地出声问道,在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谢意的侧脸。
“……害怕?”谢意沉默片刻出了声。
我闻言打开了壁灯,拿起了一旁的题册,“可能失眠了,长官,我可以开灯吗?”
实际上我已经打开了,谢意并没有说什么,他这是默认的意思。微弱的灯光映照在题册上,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很多时候,尤其是下雨天,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下雨总会令我失眠,我不清楚是什么缘故,我会趴在窗户前解题,直到雨声停为止。
数字具有某种规律性,它们有具体答案,我喜欢清晰的答案,我的喜好使我不愿靠近模棱两可的事物。
我在草稿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两页,答案已经解出来了,我眼角扫向身旁人,微弱光线下俊朗分明的侧脸,闭上的眼睛……谢意睡着了。
好吧……我关上了灯,陷入夜晚的宁静之中。
“长官……防辐面具,这个也需要戴上吗?”我问他道。
“需要。”谢意回答,他已经换好了防辐射服,银灰色的细管铺满表面,褶皱部分带有弧度,看起来像是轻型盔甲,全身都包裹在其中,只露出一双深黑的眼在透明隔层后面。
银色的盔甲,显得肩膀更加宽阔,往下收腰双腿外还有一双银靴,如同执剑的战士,或是即将登上星球的旅人,气质清冷不可侵犯。
在我调整面具时,一双手出现在我面前,显然是因为我穿不好,谢意低垂着眉眼,食指骨节碰到我的皮肤,我稍稍屏住了呼吸。
他的手掌从我的肩膀下移到我的胸口,翻开防辐射服的内层,一一检查扣子,确认每个地方都合在正确的位置。从头到脚,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脚踝被握住,他捏到我的小腿肌肉,我下意识地想推开他。
“别动。”谢意出了声,他俯身握着我小腿关节的位置,掀开了那一块,重新调整了磁吸扣。
我在路上看了防辐射服的说明书,完完全全地看了一遍,穿的时候还是弄错了,如果不是谢意检查一遍,可能今天就会损失一条腿。
从头到脚确认完毕,我变成和谢意一样的小银人,我看看谢意,又看看自己,行动起来十分费力。
讲话在面罩里听不见,只能用肢体动作对口型。
谢意点了点屏幕,在卫星地图上画出来一条路,我注意着他的口型,大概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舱门缓缓地打开,我跟在谢意身后,每走两步我都要停下来,呼吸空气变得困难,我看着谢意毫不困难的出了舱门,他转过来看我。
我看懂了他的口型。
“林问柳,过来。”谢意对我说。
这个时候我大概有点后悔,平常我只待在实验室里,很少锻炼,我的体力难以支撑沉重的躯体,走路显得格外笨拙,尽管我已经努力的想要避免了。
在我要出舱门的时候,我撑着尾部的舱壁,一双银色的双臂朝我展开,我的双眼在透明隔层里看不太清,那双银手套穿过我的双臂,我在这时感受到了轻盈。
银盔之下的深邃眼眸隔着透明隔层与我碰撞在一起,我被谢意从隔板上抱了下来。
他将我抱下来之后就松开了我,我应该庆幸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的上司还要操心我下楼梯的事情……这件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们两人手里一人拿了一件工具,谢意用的上一柄类似于铲子的铲刀,通体发黑,我看着他轻轻地一下,半截树枝断了。
我负责另一边,刚开始做的时候有点费力,时刻要注意防辐射服会不会某个地方出问题……我注意到每当我稍微走的远了一点,谢意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他会从原本的位置走过来,和我永远只保持在五米以内。
此时此刻,我们成了磁铁的正负极,这样的时刻大概只有这段路。
我意识到……他在保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