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椅子沾上皮肤,是炎热夏季的寒霜。
李明澜双腿软绵绵,从椅子边伸长,直直陷在桌下的阴影。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桌上小小的时钟的秒针,发出“哆哆”的移动声。
她后来又觉得,这个“哆”更接近于“剁”,把她的人剁成片。
她幻想过自己和孟泽的未来,有了“他养她”的承诺,岂不是一片光明?
不,她被挥下当头一棒,回到真实,如果真的有孩子,她和孟泽就完了。
恋爱是一回事。
孩子指向的是婚姻,那太遥远。
李明澜望着窗外、山外、天外的圆太阳,暮色红艳的同时,又铺满夜色的死寂。
这是夜色吞噬天光的时刻。
她把房门关得紧,不能让家人知道她的魂不守舍。
她在心中说过无数次,验孕试纸不一定准确。
她想逃避,想自欺欺人。
她软趴趴爬上床,真的是爬,四肢并用才勉强上去,跌在床,累得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的头歪在枕头上,颈上传来别扭姿势的不适。
她的背越拱越弯,直至把头埋进被子里。
她的呼吸沉在被子里,待到氧气耗尽,她做出无比果断的决定。
这是大事。
第二天上午,她去医院。
挂了号,她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边上的位置,她时不时抬头,观察人来人往,发现自己是这里最年轻的。
护士喊着叫号。
李明澜佯装镇定。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脚是踩在泥沼里,一脚塌陷,好不容易才能拔出来。
她坐下,整个人沉入泥沼似的,不得不扶住医生的办公桌,她看见自己手背发青的血管。
医生开了检查单。
李明澜又飘着走。
检查结果,和试纸结果一样。
女医生大为震惊:“要不要报警?”
李明澜沉默,摇头,出了医院。
*
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能扛得下。
她立即去找孟泽。
旧楼梯的墙有些涂鸦,孟泽说是外公留下的,其中一副是小朋友奔跑嬉闹的童趣。
她和孟泽,闹是有的。
李明澜掂了掂钥匙,在门前站一会,手指夹住薄博的钥匙片,第一次,插不进钥匙孔了。
她拍拍手背,镇定下来,开锁。
她每回进来,打开鞋柜,脱下鞋子,一系列动作流畅自然。
这一天,她慢吞吞的,花一分钟才换上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