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他的话语,少女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待他说完,已是满面惊喜。铃灵立即站起身来,急切地拽着游念霜的胳膊,连声问道:“真有那么神奇?那你何时启程?今天就走吗?我送你!”
见她如此兴奋,游念霜一时哑口无言,半晌,才讷讷答道:“还不行,尚要等我治好眼睛。”
铃灵“啊”了一声,一脸恍然:“是作为交换的意思吗?”
“绝非此意!”游念霜慌忙否认,踌躇了片刻,仍是决定一句带过:“待我双目复明,宫主才会允许我进栖星池。”
“阿念不是少宫主吗?宫主不就是你父亲?难道他还能不许你进?”
“是。但门内规矩如此,宫主更要以身作则,依律行事。”
铃灵皱着秀气的眉毛,仍是副一知半解的模样,但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点了点头,取出一只华美玉匣,准备将竹哨置于其中。只不过,待她拿起竹哨之后,便迟迟没再动作,良久,才轻声低语:“若是哥哥还活着,他看起来应该和师父差不多老了。”
游念霜愣了愣,下意识开口问道:“你兄长并未修行?”
“是啊,我哥他只是个普通的凡人……”
少女凝视着手中翠绿欲滴的竹哨,目光中盛满了怀念。大概是因为竹哨之事有了着落,她像是忽然来了兴致,拉着游念霜一同坐在了桌前,自顾自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出生起就没见过父母,是被我哥带大的。我们的家乡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山中荒村,穷得不得了。哥哥虽然没和我说过,但现在想来,应该是我出生之后,我俩就被离村的父母遗弃在家中了。我哥他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我那会儿又只是个婴孩,乡邻们看我天天啼哭不停,常常默默地接济我们。只是村子太穷,他们也不可能时时顾得上,所以,我从小就体弱多病……”
说到这,铃灵忍不住抬眼看了看游念霜。阿念生在仙家,想必是未曾见过这些人间疾苦,也不知道耐不耐烦听她说这凄苦往事。却见蒙着眼的少年侧着脸,神情专注,甚至像是在注视着她一般,听得聚精会神。铃灵眼神微动,眼角眉梢荡开了柔和的暖意,她顿了顿,才又继续往下说。
“从小到大,哥哥吃了不知道多少苦,豁出命地照料于我,才让我奇迹一般地平安长成。等哥哥长了几岁之后,就开始进山打些野味,挖些药草,我们兄妹二人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些。”
铃灵拿着竹哨翻来覆去地看着,唇角笑意融融。
“这竹哨,就是那时候他为我做的。因为哥哥上山时总会留我独自在家,我俩便常常用哨声互报平安。若是我吹出事先约好的调子,他还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后来,我便习惯日日吹些随意的曲调,伴他劳作。那些日子应该是我幼时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
见她渐渐陷入回忆,不再继续,游念霜只好轻咳一声,主动问道:“那你二人是何故分开的?”据他这半年在桃山的见闻,铃灵应是在很小的时候便拜入了九歌崖。多半是因为兄长离世之后,辗转流落,才得了修行的机缘吧……
铃灵却难得地长叹一声,撇了撇嘴,悻悻地说道:“据老头所说,他在我六岁时路过了我们村,听见有人用竹哨吹小曲儿,一时好奇便从云端降下,四处探访,才发现了我这个五音天赋极高的旷世奇才。然后,便有了收徒之意。”
“……竟是如此。”游念霜怔了怔,从出生起便在衍星宫长大与修行的他,还真从未见过如此随性的入道方式。“那你兄长?”
“我哥开始还挺开心的,但回过神来又不放心我独自离开,万般恳求老头带他一起。但九歌崖门下只收音修,哥哥没啥五音天赋,臭老头死活不肯收。”
游念霜一时默然,荒村之中,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有朝一日突然得了逆天改命的机缘,而代价却是从此天各一方。修行之人,光阴荏苒日月如流,而凡人命数有限,一朝分离,说不定……便是永别。
“我本来拒绝了老头,毕竟比起莫名其妙的修行,我更不愿与哥哥分开。但我哥希望我去,还跟我说,去了的话就能变成话本中我最喜欢的那些仙子。后来,哥哥就哄着老头立了誓,要他一定善待于我,传我衣钵,授我大道。”
“之后你就来了桃山?”
“是啊,听青崖师兄说,我刚来的时候天天哭闹,怎么都不肯修炼,差点没把老头给气死。后来,还是师兄向我许下承诺,说等我筑基了,就带我下山见我哥。”
筑基吗……游念霜暗自思忖,自己十九岁筑基,铃灵虽入门晚些,但若她天赋不假,应不会比自己迟太久。
“我筑基时正好刚满二十二周岁。”
竟是比他想象中还要快上几分……游念霜心中感慨不已,修行之道,果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他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想必见到他了?”
然而,这句话却仿佛石沉大海,久久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