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前边没有高高竖起的杆子上正飘着红旗,怕是没人知道这连个院子和大门都没有的地方是所高中。
踩着薄薄的积雪,郑建国到的时候,正见到有人把旗杆上的红旗降下,旁边就传来了个声音:“郑建国,你的作业怎么回事,写的和屎壳郎爬的似的?”
说话的女孩穿着个花袄,脖子上还裹着条围巾,脚上穿着双黑色的雨靴,从严实的围巾中露出张小脸,说话间吐出团白雾看了眼他的脚,也不等他说话自顾自的转身走了:“赶快进去拿本子改一下。”
“哦,好的。”
刹那的失神,郑建国的脚步加快了速度,不说这会儿还没双休,便是单休那也只有工人才能享受的到,社员们基本就没有周末周一的概念,每天按照大队喇叭里的提示作息。
而作为学生则是独立于这两大群体之外,既然是学习也就少不了作业,说话的是工学课代表赵楠,看样子是他为了赶时间写的作业用了连笔字,让老师没看懂?
“你看你写的,这是啥?重写!”
进了屋到了第三排,赵楠已经打开了他的作业本,用粗糙的手指戳着上面的字画了个圈,一脸鄙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用俄文答题——那也和狗爬似的。”
“谢谢。”
被人吐槽字写的丑,郑建国也没放在心上,记忆中他开出的处方不知被人吐槽多少次看不懂。
还有人说本事不大字写的也差,更有人说是怕内容泄露没了本事,再加上他原本就是赤脚大夫出身,后者的说法倒是流传最广的。
可谁又知道写的这么像天书,只是因为看病的人太多,而病患这么多的情况,也就导致了分给病人的时间减少。
如果这会儿再一板一眼的去写,还要分出精力来想患者的病因啥的,那就会耽误太多的时间了,再说这方子并不是看不懂,否则药房的如何给你抓药?
也就是电脑输入法中的全拼和简拼之别。
“吆,还这么客气了?”
已经解下围巾的赵楠露出了齐耳的短发,小脸上大大的眼睛扫过这其貌不扬的家伙,眨了眨双眼皮后开口道:“怎么,两天不见礼貌不少,对了,我听说你们大队想偷懒被公社书记发现了?”
赵楠的舅舅是县供销公司的,在学校里面属于既红又专的那群,平时对于这些消息比较敏感,现在看来显然是不知道从哪听来的,郑建国当即微微一笑:“这不昨天凌晨两点就跟着去了,晚上才回来,我去补作业了。”
被人点出身上的变化,郑建国心中警醒不少,回到座位上拿出书包本子笔的开始补作业,如果是在平时的话他也不用这么紧张,因为作业不好最多打个×点名注意下。
可现在马上要过年放假,如果这个事儿再让老师写在成绩单上,回到家里就得惹杜小妹发火,搞不好这个年都过不好。
“你也去了?给大人帮忙?我记得听谁说你不是在家挺受宠的?”
赵楠的话让郑建国皱了皱眉,眼前闪过张面庞,这是他在关西公社初中时的同学,两人也是那一届唯二考上了高中的。
不过他并不奇怪有人在背后嘀咕自己,而是从赵楠的语气中听出了揶揄嘲笑的味道,便抬起头看了眼她:“嗯,毕竟是自己心爱之物,总是要好好对待的。”
“嗯?”
赵楠乌黑的眸子里闪过疑惑,愣了会神才想明白郑建国说他自己是父母的心爱之物,光滑的额头上也就拧出个川字,一个男的说自己是父母的宝贝,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写着作业还要想着这位工学课代表的未来,嘴上也没闲着的郑建国,还在想着图书室里有没有需要的书,眼睛也就没看到她略带嫌恶的小模样。
于是飞快的将作业抄完放到她桌子上,还以为她会拿起来检查下,不想人家直接拿起,仿佛丢垃圾似的往其他作业本上一扔,抱起后直接放到了讲台上,末了转过身回到位置上的功夫,还拿着一双漆黑的眸子飞了他个白眼。
郑建国挠了挠鼻子,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