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杨振,也懂得在乱世笼络军心的重要性,因此也没有要求更换,不管是吃饭,还是住宿,一切维持了原来的样子。
当然了,杨振毕竟是副将,住的地方比一般士卒的条件要好点。
其他一般士卒都是十几个人睡在一个通铺大炕上,而他一个人则占了三间低矮坐北朝南的土坯房。
说是三间,其实只有一间,是他住的地方,中间那间只是一个小过厅而已,其中一个大锅灶就占了这个小过厅一半的空间。
过厅另一边的房间,则住着杨振的一队亲兵,既帮着他随时传达军令,同时也就近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杨振返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已到了掌灯的时辰,就在昏暗的灯火下,杨振一五一十地把下午议事的结果告诉了两人。
张得贵和李禄听了以后,都是大吃一惊,吓了一跳,连呼万万不可。
然而事已至此,已经不容更改,杨振也不想当着部属的面发什么牢骚,不想再把本就不高的士气给搞得更散。
张得贵看杨振貌似浑不在意的样子,则是急得直跺脚,哭丧着脸说:“大人啊!这个时候,可不能再一味逞强了啊!眼下鞑子数万大军围困锦州、松山,而且从松山城往南,杏山、高桥、塔山等各城各堡,各处道路险要,也都在鞑子大军的控制之下!
“即便大帅调拨了徐昌永带蒙古杂兵三百、祖克勇带大帅中军一百,我们一共也不过六百人!就这么点人马,要出宁远城容易,可要想活着回来,就比登天还难了啊!咱后屯卫当年三千人马,打来打去打了十几年,如今就剩下不足二百个,这点骨血,可是咱们全部的本钱了!”
李禄也跟着劝说:“协镇大人!前几天大人刚刚坠马受伤,昏迷了三天三夜,现在也没有痊愈,大人有的是借口和托辞啊!相反,祖大帅麾下兵强马壮,之前入关又是白跑一趟,也没跟狗鞑子照上面,凭什么他们不去?
“再说了,他们就是从锦州来的,锦州是他们的防地,现在锦州、松山被围了,他们不去让咱们去,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大人何不找方巡抚评评理!?”
李禄的年龄与杨振相比小几岁,正是二十四五岁血气方刚的时候,不像现在的杨振,已经年近三十,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很难分得清楚到底是公平还是不公平,既然摊上了,干就得了。
当然,比杨振大着十来岁的张得贵,现如今也早不关心什么公平不公平了,一门心思关心的就是广宁后屯卫的最后这点家底儿了。
张得贵的父母妻子儿女,要么死在了战阵之中,要么就是在战乱之中离散各地,已经十几年没有音讯了,对于找到家人,他也早已绝望了。
这些年在朝廷的频繁调动之下,跟着军队转战各地,有时候在关外,有时候在关内,有时候是跟建虏打,有时候又跟流寇打,已经习惯了以营为家。
而且早就见惯了家破人亡、人生无常,也就再也没有了重新成家的想法。
但是人的情感,终归是需要有所寄托的,而张得贵如今所有的情感都寄托在广宁后屯卫的存亡延续上。
对于张得贵和李禄的想法,现在的杨振十分理解。
他知道他们这是为了自己好,因此也不急着向他们解释。
等到他们把该发的牢骚都发完了,把该倒出来的苦水都倒出来了,他才郑重其事地对自己麾下的这两位部将说道:
“你们说的,我都理解,也都同意!但是形势逼人,不去不行!而且我也仔仔细细地考虑过了,此去松山,风险固然很大,但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再说了,从来富贵险中求!你们跟着我杨振,仗打了不少,苦吃了不少,可是从来没怎么捞着过什么好处!
“我想过了,其中原因有很多,但是归根结底,是我过去打仗只会用蛮力,喜欢以力取胜,总是强攻硬取。累得弟兄们跟着我,硬仗没少打,胜仗却不多!
“这一回去松山,看起来凶险无比,但是只要大家领着兄弟们,继续听我的、信我的,我杨振一定给兄弟们挣下一份富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