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凝犹未反应过来,又听闻一声:“沈将军!”噗通——又是一声。合着今日这是上赶着下饺子?要下饺子也别带上她啊,她一来不会水,二来最惧冷,是哪个……王八蛋!竟然将她往湖里推。下一息,她便已经被刺骨的湖水裹挟得没有思考的余力,满脑子都是:“枉我筹谋这许多,这辈子竟是个短命的?”温凝不会水,自然不懂得憋气,更不会划水,她知今日会在室外待半宿,特地穿得厚一些,厚重的衣裳沾了水,跟铁铅似的。她在水里扑腾两下就直直往下沉去。无论是空气的缺失,还是湖水的刺骨,都让她无力反抗。意识将要模糊时,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攫住,求生的本能,她的身体先于意识,紧紧攀附来人。是沈晋吗?没错,刚刚那声“沈将军”,定然是沈晋见她落水,跟着跳了下来。幼时她有次落水,便是沈晋跳下来救她上去的。借着来人的力道,温凝很快浮出水面,接触到空气就猛地吐出一口水,接着剧烈咳嗽起来。本就不会水的人,还被呛得无法抑制地用力咳嗽,温凝为了稳住身形,只能将托着她的人抱得更紧。但她很快发现有些不对劲。这气息……她太熟悉了。她与沈晋相识已久,定亲多年,但懂事之后便不曾有过逾矩的行为,更不会亲密到熟知他的气息。温凝堪堪将咳嗽压下一些,拿眼神的余光去瞥抱着她的人。这一看,咳得更厉害了。裴宥一张脸在月光下透着冷凝,水珠挂在脸上,更显得他的皮肤白皙得异常,鼻梁那颗极小的痣也显眼得异常。听到她猛然加剧的咳嗽声,裴宥转过脸极淡地瞥了她一眼。这这这……温凝恨不得马上松开紧紧拽着他的手,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冲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容她分析分析。然而她刚刚落水,浑身冷得牙齿都在打颤,脑子里更像灌了铅,唯一能捋清的也就是……作为一个深爱裴宥的女子,她此时不该嫌弃他。相反,对于他的出手相救,她应该表现得……感激涕零,热泪盈眶?温凝打了个寒颤。好在裴宥并没有给她表演的机会,他显然并不想与她再扯上什么关系,或者说传出什么流言,并没有带着她在最近的地方上岸,而是挟着她游出了远远一段。上岸的地方没有宫灯,更没见到什么人影,只借着清凌的月光见到几棵树和一块花圃。一上岸裴宥就将她仍到了地上。得亏她穿得厚重,否则那么一下,她身上定会青紫。不过这倒也也好,她不用装也是热泪盈眶了。疼出来的。温凝“饱含热泪”地抬头望裴宥。因为浸了水,裴宥浑身的衣物都贴在身上,他并未像温凝那样冻得发抖,但沉着脸,面色冷得不像话。温凝凭借多年在他身边的经验,很轻易地判断出他在生气。并且是非常生气。她双唇动了动,觉得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比如骂一句“轻点不行吗”,但显然这句话不该是一个刚刚被“心上人”救上岸的女子该说的。“闹够了?”倒是裴宥先开口,出口语气森冷,威压逼人,可与半年前云听楼落拓作揖,流水似的一声“见过温姑娘”,判若两人。温凝快被冻住的脑子,因着他这句话,艰难地转动了一点儿。所以裴宥现在是……以为她见到赵家姑娘落水,他跳下去救,担心二人有点什么,自己也跟着跳下去了?呃……大概是半年前的她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实在癫狂了点儿……但这也不失为一个令裴宥对自己更加不喜的说法。“裴公子……裴公子心里果然是有我的……”温凝声若蚊蝇地“弱弱”道。便见裴宥蹙眉,紧抿着薄唇,微不可见地咬了下牙根。他看起来极为烦躁。如果不是实在太冷,脸上都冻木了,温凝真怀疑自己要绷不住,当场笑出来。运筹帷幄,矜贵清傲的裴宥脸上,何曾有过这种表情?偏她就是个“爱慕”他的弱女子,他还不能将她如何。不过,裴宥救的为何会是她?天色太暗,水里太乱,他救错了?没错。上辈子她没来参加这场夜宴,落水的只有赵惜芷一人,他自然不会救错。刚刚又是她落水,又是沈晋跟着跳下去,湖里一时有四个人,会弄错没什么稀奇。想到这里,温凝又把那推她入水的人骂了一遍,那个力度,分明是存心,也不知安的什么心!“裴公子,你我如今……”此情此景,温凝只有顺水推舟,再演一把。眉眼含羞的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裴宥打断:“姑娘请自重。在下要救的并非是你,水中太暗,看错而已。”果然。温凝继续:“可是……”“没有可是。你我之间今日无事发生,倘若有,那便是姑娘落水,自行游到了岸边。”裴宥声音冷得能结出冰凌了。呵,真是无情呢。不过,正合她意。温凝“可怜兮兮”,“饱受伤害”地垂眸,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这个抖倒不是装的,大冬天地落水,正常人都冷。“此事宣扬出去对姑娘没有任何好处,送姑娘几个字——人贵有自知之明。”裴宥从上岸便未多看她一眼,双手背后看向粼粼湖面,见她不再回话,又冷声道:温凝被风吹得清鼻涕都要流出来,吸了吸鼻子,眼珠一转,干脆假装在啜泣,一边吸鼻子,一边拿袖子擦眼尾。反正天这么黑,他也瞧不见她是不是真哭。裴宥极淡地瞥她一眼,转身欲走,黑黢黢的树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公子。”躬身递上一件披风。虽然夜色有点沉,温凝仍旧一眼就认出来,是徒白。上辈子她逃跑,十次有八次是被裴宥逮回来,剩下两次,就是徒白。他的身形模样她可太清楚了。这辈子他果然还是在裴宥身边的,只是形式似乎与上辈子有了些许不一样。裴宥接过徒白手里的披风,手微微一顿,略垂下眼眸,不知在琢磨什么,转过身。态度算不上好地把披风仍在温凝身上,对徒白道:“给她找身衣物来。”干脆地抬步离去。:()权臣的在逃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