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宅归家,温阑径直便去向温凝邀功,将自己如何头脑灵活巧舌如簧说得绘声绘色,仿佛王宥同意与她私下见上一面,全凭他一张嘴。临走时还特地叮嘱温凝,这两日说什么都要多看几本诗书,找出点问题来到时候“交流”,最好能作一首拿的出的诗词,令王宥另眼相看。温阑一走温凝就叹口气。怎地上辈子从没觉得自家大哥这么不着调,温庭春骂他的时候她还经常替他觉得委屈。裴宥是什么脾性?在她被养在外室被人发现之前,曾经一度有传言他不近女色,长公主为此没少操心,他怎么可能听他信口几句便轻易答应私会女子。这也佐证了她此前的猜测,裴宥定是看她眼熟,有几分起疑了。那他们接下来的这次见面,至关重要,必须得仔细筹谋才是。菱兰见好不容易正常几天的温凝,又开始魂不守舍,蹙眉凝思,只默默又去给她开了几副药。转眼到了三月十七。天气不似前几日那样寒凉,回暖之后更显春意盎然,外头的雀鸟也叽叽喳喳地叫着,显得庭院还有些热闹。菱兰端着一碗汤药进去。说也奇怪,从前她家姑娘最怕喝药,每次都要劝着哄着。本以为她私自给她抓药,少不得一阵哄她才愿意服下,可这几日她喝药跟喝水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菱兰哪知道,温凝上辈子的最后一两年,每日药不离口,那些药可比现下这些苦多了,如今可不跟喝水一样?况且这药的确有些安眠之用,让她的梦境少了许多,她挺愿意喝的。“姑娘。”菱兰照常将汤药放在矮榻上的小几上。温凝拿起来仰头便喝完了。菱兰将一碟蜜饯推到温凝眼前。温凝摆摆手:“不必了。”菱兰咂咂嘴,道:“姑娘,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您突然长大好多。倒显得我好像……是多余的。”温凝扑哧一笑:“我的阿兰姐姐这是觉得最近我太让你省心了?”温凝还小时常跟着菱兰后头喊“阿兰姐姐”。“说省心又没有,您看您成天那眉头皱的……”菱兰摇摇头,端着蜜饯欲要走。“等等。”温凝拉住菱兰,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菱兰,眼下倒真有件事要你帮忙。”菱兰愕然:“姑娘与我说什么帮忙?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便是。”温凝敛目将语言组织一番,倾身附耳。菱兰听她所说,一双眼睛越瞪越大,写满了不可思议与不可理解。“姑娘,你为什么……”“不要问我为什么,只要回答我,能不能做到?”温凝笃定地望着她。“可是……”“菱兰,你相信我。”温凝握着菱兰的手,向来柔弱的柔荑流淌着坚定,“我这样做必然是有自己的缘由。”菱兰早知道温凝如今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与沈晋退婚是,找大公子要私见王宥是,明天要她做的事情想必也是,可到底温凝是她家姑娘,饶是她再无法理解,也点头应允了。第二日,三月十八。一大早温阑过来,前前后后叮嘱一番。一来酒楼人多眼杂,如今大胤对女子的管束岁比前朝宽松许多,但若叫人发现温凝才退婚便与男子私见,终究是有损名节,叮嘱她一定要仔细。二来那王宥虽说看起来是个朗月清风的郎君,到底知人知面不知心,叮嘱温凝注意分寸,莫要被人占了便宜。温凝当然事事称是。“你啊。”温阑对这个妹妹也是没有办法,“今日多带两名小厮,若有异状,马上让人通知那店老板,我已经都打点好。结束之后莫急着走,我亲自去接你。”“是是是,大哥你就放心上值去吧。”打发走温阑,温凝等到近午时,才踩上软轿,径直到了云听楼。—近些年朝局稳定,边境太平,百姓们安居乐业,商业发展随之蓬勃。单这两年,京城新开的酒楼就有十数家,每一家都各具特色。云听楼以独特的江南风装饰,地道的江南菜式,深受文人雅士的喜爱。温凝这次出行,照温阑的嘱咐,多带了两名小厮,还把房中的另一个丫头,春杏也带上了。春杏甚少出府,性子也不似菱兰沉稳,此刻见长安街上车水马龙,云听楼内更是宾客如云,一时不断在温凝耳边惊讶。“姑娘,奴婢知晓京城繁茂,却不知大正午都能如此繁茂。”“姑娘,您瞧那侧面的鸾娇,看来也是哪家闺秀出门外食呢!”“姑娘……”春杏还想说,被菱兰一声“春杏”拦住了。今早大公子可一再叮嘱了,今日务必低调的。温凝从踏出温府大门那一刻,便开始紧张了。春杏说些什么她也不甚在意。不过还是抬头看了几眼繁华的长安街。这是嘉和十四年,正是大胤最为安稳,最为繁华的年头。不止商业繁盛,街头的女子也不少见。皆因嘉和帝登基后,屡颁新政,对女子的约束,比前朝宽纾许多。因着温阑的叮嘱,温凝进酒楼之后目不斜视,小厮与掌柜打过招呼,便有侍者过来,带他们进厢房。裴宥还未到。温凝只留了菱兰在厢房内。“姑娘,这……稳妥吗?”菱兰四下查看了一番。厢房的雅致自是无话可说,装饰精美,木料也厚实,想必隔音不会差。只是方才那么些人都知道姑娘来这里,外头还有温府的小厮守着,待会儿那王宥过来,众目睽睽之下推门进来,岂不是都知道他与姑娘共处一室了?“不必担心。”厢房在二楼,温凝打开了临街的窗,“大哥定是都安排好了的。”那些年她在裴宥身边,也算见过世面。天子脚下,外表越是敞亮的迎门接客,内里越是暗藏乾坤。温凝托腮看街面上人来人往,不一会儿,见一人灰布长衫,缓步而来。有些人便是这样,即使仍是平民身份,即使一身布衣一双布履,即使被丢到芸芸众生中,他仍旧风光霁月,煊赫不减,能教人一眼瞧见。:()权臣的在逃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