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原则问题!”瑞贝卡高声说,“尼古拉斯,你知道的,我最恨这些连小孩也不放过的人渣了!就算他是NPC,我也要惩罚他!”
尼古拉斯再次看向了成默,但眼神不像之前那么肯定,像是风中的烛火般摇摆不定。
雅列也看向了成默,微笑着说:“沉默的时光旅人,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没有等成默回应,便径直问道,“‘错误’是否没有存在的意义?”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雅列会突然的问这么一句,并且还是问成默。
就连成默也没有想到,
他站立灯光与月光交融的一片淡红色的霞光般的光晕中,仿佛撕开光芒的黑色口子。
这个听似简单的问题是如此之难,难到令他都觉得无法回答。
他屹立在潮湿阴冷的海风中,脑海中的思绪仿似火柴,从哲学到文学,从现实到荒诞,一个又一个被他划亮,又一个又一个被他抛入黑暗,须臾便燃烧殆尽。他照不亮黑暗,唯一能照亮的就是自己,在燃烧的火柴掉落在地面上的一霎,他看到了冰块般广袤的荒原上,自己那打满了“X”的倒影。
“‘错误’是否没有存在的意义?”
成默心想:“真可笑,思考这个问题的人,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错误。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为了修正我这个错误,我的母亲离开了我,只身赴险。为了修正我和我母亲犯下的错误,我的父亲也离开了我,用生命的代价修正了我这个错误。然后呢?我去万神殿是错误吗?我和谢旻韫乘坐K20是错误吗?在巴黎我杀死了那么多人害得谢旻韫以身赎罪是错误吗?后来我投下核弹制造了末日又是更大的错误吗?”
雅列问这个问题,就像是在问他,“成默,你觉得你应该存在吗?”
“我并不是再为自己辩护,这些很难判断,因为它对有些人可能是错误的,对有些人可能又是正确的。它可能在当下是错误,但在未来又变成正确的。它也可能蕴含着一部分正确,又蕴含着一部分错误。它还可能在这种状况下是错误的,在另外一种状况下又是正确的。无论‘正确’还是‘错误’都是人类的尺度,而人类是变化的。再追根究地,谁来定义正确,谁来定义错误?谁又能决定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抛开这些不谈,假如说,世界上没有‘错误’这种事情,人类就能获得真正的正确,又或者说是确定的永恒幸福吗?好像不能。人们不能失去正确,那么就可以没有错误吗?失去了错误,情绪不再存在,绝大多数文学作品,艺术品、音乐、电影都将失去意义。喜怒哀乐爱恨情仇这些也都将消失,每个人都生活在绝对的正确中,从不犯错,就和机器没有区别。机器一旦犯错,就会死机。而人类呢?人类绝不犯错,可能就会变成机器?”
他站在无法融化的思想坚冰上思考了良久,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于是他轻声回答:“错误不需要有意义,是人需要错误有意义。”
雅列微笑着说:“所以错误应该不应该存在呢?”
成默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答案,瑞贝卡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不耐烦的说道:“别以为你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就能逃脱惩罚!”她将短剑指向了雅列,“我不会饶恕你!”
雅列叹息了一声说:“看样子,人与人之间的猜疑和误解永远无法消除。就像是错误,错误也永远不会消失。”
成默低头不语。
雅列抬眼看了看那刺破天穹的塔,“你瞧,我那可怜的王,费劲了心力,修筑了这通天的高塔,就是为了消弭人与人之间的误解,可那些聪明的人们和那些糊涂的人们都集体想要摧毁它,到头来,他却是被误解最深的那个人。”
成默想到了《神圣经典》中对“尼布甲尼撒”的评价,说他是造物主惩罚蜥蜴人的工具,说他晚年受到造物主的惩罚,疯了七次,浑身长毛,不说人言,变成了魔鬼。各种历史书,也不遗余力的对他诋毁,说他残暴、无情,说他纵情声色、好大喜功,说他晚年发疯,要修建“通天塔”。
而实际上的尼布甲尼撒恰恰与之相反。
“伟大就注定被误解。”成默说。
“所以,这真是个残酷的笑话。”
雅列的话没有落音,瑞贝卡的短剑便拉扯着一道蓝光,如飞镖般甩了过来,直刺雅列的面门。雅列抬手、挥指,轻轻一弹,那迅捷如电的短剑,牵引着绳索般的蓝光,打着旋,飞上了天空。
他看向了瑞贝卡,笑着说:“好吧!好吧!你赢了。”随即他向成默抚胸鞠躬,“那么在下就告退了。”
“别跑!”瑞贝卡挥动蓝光,银亮的短剑止住了旋转,在天空掉头向下,好似晴天霹雳般直劈向雅列,“真理:炼狱雷霆!”
雅列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直接在空气中消失不见,空留下一团淡紫色的水样波纹。携带着强大威能的短剑穿透了残留的紫色水波,“叮”的一声,插进了岩石地面,紧接着绳索般系在剑柄上的蓝光,向外膨胀,变成了一道粗大的光柱,向上升腾的光柱将还未散去的紫色水波立时吞没,直至刺破了天幕般的乌云,点亮了整片广场。向下的光柱,瞬间就把岩石地面洞穿,留下了一个规整的圆形管路,深可见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