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戎对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喜闻乐见,觉得总算是了却了这桩心头大事。他想到日后的好日子就要到来,神情氪每一个毛孔都说不了的舒畅,难得见好就收了这么一次,当下也能够体谅杜总管的惊骇欲绝,他打着呵欠道:“时辰也不早,咱们就先聊到这!有什么还不明白的也等白天再说!你老年纪大了,想多了事情费脑子,还是别伤这个神了,回去睡吧!”
说完了他冲还在愣神的杜总管呲牙笑了笑,径自回屋关窗,没心没肺地自去睡了。
可怜杜总管这一晚饱受惊吓,回去之后思来想去心潮起伏,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色将明时精神实在支撑不住,这才合眼睡去。
这一睡却是怪梦连连,杜总管一会儿梦见他家小王爷穿着一身艳红的嫁衣,打扮得千娇百媚花枝招展行止妖娆,皇上依依不舍地亲自扶了他送上花轿,看着他被一个面目黎黑模糊身材壮硕痴笑如熊似铁塔大汉接走……一忽儿又是依然千妖百媚行止妖娆的小王爷,不过倒是一身英挺戎装,骑着他那匹黑似锅底的豆饼沿街徐徐而行。突然他两眼放光,从马上欠下半个身子,纡尊降贵地拿两根白玉般的手指挑着道旁依然面目黎黑身材健硕的壮汉下巴,用那种京城纨绔们惯常调戏良家妇女的色迷迷调调道:“……美人儿,还是识相的还是乖乖乘从了爷吧!”
杜总管在这般千奇百怪的梦里惊掉了一地的下巴,冷汗热汗交替着出了一层又一层,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只得痛不欲生地做着那跟唱戏似的一出连一出咿咿呀呀演个不停的噩梦。
杜总管最后还是被随行的小黄门轻声唤醒的,睁眼就见秋日明晃晃的阳光外头从外头照进来,早已是日上三竿。
杜总管看着那阳光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揉着胀痛的额角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小太监恭恭敬敬地道:“回总管,现在已是快到未时了。”
杜总管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睡到这个时候,他这两日仍是守在周戎的卧室外间,这时也顾不得许多,忽忽起身去敲周继戎的卧室房门。那门却只是虚掩着,这时应声而开,里头早已是空无一人,那里还有周继戎的影子。
杜总管吃了一惊,回想起梦中光怪陆离的神情,一时冷汗就下来了,只疑心自己还身上在梦中,这回不知又会是个什么离奇的演绎……
一旁的小黄门练就了一身查颜观色的真才实学,见他神色有变,虽然不明就里,不过并不多问,只是小声地解释道:“小侯爷辰时初就起身出了院子。还特意交代让小的们不要扰了你……”
杜总管总算是放下一半心来,沉声斥道:“……怎么不叫醒我?咱们是奉旨来服侍小王爷的,那里有主子都起身出门了,奴才不在跟前随身伺候却还在睡的道理,日后好生记着!”他平时对待手底下的小太监倒并非十分严肃,只不过这会儿受了噩梦惊骇,难免有些急火攻心,不过寻个由头来说说话,好分散下精力镇定一下心神。
那小太监这两天也算是稍稍见识了一下周小王爷的威风抖擞,杜总管睡着了又做不得主,他那里敢不听那位小祖宗的招呼。
当下只得委委屈屈地听了一番教训,捕着杜总管换气的间隙回道:“这回是小王爷在花厅备了宴席,吩咐小的来请您过去。”
杜总管气急道:“何不早说!”却是也顾不得再训斥他,急忙将自己收拾整齐,忽忽赶了过去。
周继戎倒没有请别的客人,一路也没有什么下人,就连杜总管随身来来的小太监也被他打发了下去。
杜总管走进花厅的时候,桌前只坐了周继戎一人。而白庭玉竟然也在,他站在周继戎身旁稍稍落后一步的位置,正微微俯着身和周继戎轻声说着话。丙人之间那气氛虽不是言笑晏晏,却也出奇地和睦默契。
杜总管见到白庭玉还是觉得隔应,然而有那一系列脱缰野马似的梦魇里的黎黑壮汉做陪衬,两厢对比当真是高下立见。杜总管看着他虽然仍是别扭,态度好歹缓和了许多,不再一付恨不得把对方拨皮抽筋沾了酱油生吃的架式。白庭玉对着他微笑问好的时候,倒也能冷淡镇定地答了一声。
他这态度不冷不热,不过比起前两日看着白庭玉的百般不顺眼,无疑已是好上太多。
不过周继戎那是最护短不过的主,前两天因为自己毕竟心里也有鬼,不得不夹着尾巴做人,看着小白遭了冷眼也只有在心里憋气的份。这会儿他既然已经把话挑明开来,心态上就有点作天作地的蠢蠢欲动,见杜总管这般态度,他眉头就微微一跳,不等两人再打交道,抢先一步就道:“这就是家宴而已,大家都是自家人,也用不着这般客气来客气去,做样子也没人看。来来来,杜伯你过来坐,坐坐坐!”
杜总管心神不宁,也没心思细想他话里都是一家人是个什么意思。他心力交瘁,这会无心与周继戎起什么争执。闻言也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点头敷衍着道:“多谢小侯爷。”倒是没有过多推辞,又借着这机会,不动声色地抬眼把周继戎仔仔细细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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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继戎这天换了身精神妥帖的新衣裳,脸皮似乎也在水里仔细搓洗过,看着比起平日来更要白净晶莹些,头发更是梳理得一丝不乱。
他昨夜大约是睡了一宿好觉,此时神清气爽容光焕发,心情很好的样子,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不知从何而来的喜气洋洋。他本来就容貌精致出色,这样有心一拾掇自己,精神抖擞地坐在那儿,还真出了点翩翩佳公子的气质,难得并没有显露丝毫千娇百媚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