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马的两人不过就是寻常庄丁,周继戎无缘无故也不会见人就砍,不过是敲晕了丢在院中草丛里。想来是他去寻李皖和他们时这两人被人发现,这总管也不动声色,料到他们还得回头来寻马,这便定下了这等守株待兔瓮中捉鳖之计。
周继戎瞧那几个庄丁,倒像是练过些年的功夫架子,可是也不过如此,他并不放在眼里,当下满不在乎地接口道:“我是他们的主子,迷路走进来的。你现在看清楚了,那就让开。我们要走啦。”
钱总管刚要张口,周继戎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飞快地道:“多谢你为我这跟班请了名医,诊金很贵是吧?要百银万两?偏巧了我这里也有枚件东西正好可以当作谢礼。”
他从袖子里一掏摸,拿两个手指挟着粒什么东西飞快地往钱总管眼前一晃,随即收回来握在掌心里,从容自若道:“这是那年机缘巧合,我在关外遇到个云游的神医,偶尔得来的一枚神丹,据说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就送给你老人家延年宜寿。这药怎么说也值个黄金万两,扣掉欠名医的诊金,本来你还得给我倒找些银子,不过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么多!你把其他的马送我,就勉强算扯平好了。。”
说着话把那物事往钱总管手中一塞,道:“就这么着的说定了。”
李皖和站得近,眼尖地认出那不过就是他前几日吃剩下的松子糖而已,纵然按情理说他得站在周继戎这一边,可脸上到底还是没忍住露出一分古怪神色,忙低下头去掩饰。
钱总管是识货之人,待看清手中是嘛玩意,一张橘皮老脸上先就是一阵抽搐,心念电转之间已动了无数念头。不过这事他算计在先,便占了理亏一条。
他明白人家这是看穿了所谓名医的把戏,于是有样学样的也弄个灵丹出来,只是你好歹也掏个药丸出来才像样么,这般拿个松子糖充数,敷衍都懒得敷衍的德行简直叫人忍无可忍,把个松子糖当灵丹这件蠢事自然是个人都不会做。
若是用强,先不说庄子上已改行多年,不再做那强取豪夺的买卖。就看对方这有恃无恐压根不把自己这边人多势重放在心上的架势,钱总管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他一把岁数并非全活在了狗身上,多少也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即便周继戎看起来精致秀美得和朵娇花没什么两样,可能悄无声息地摸起山庄里来,轻易放倒两名壮丁却丝毫不被觉察的人物,无论如何与和娇弱沾不上边。真个动起手来,也未必就能占得着好处。
他老人家也算是能屈能伸了,当下还能抹得下脸皮来僵直地打个哈哈,干巴巴地道:“其实,这位神医是老奴多年的朋友了,几位是山庄的客人,本就不该收几位的银子。看在老奴的一点薄面上,这次就这般算了。这位小公子的灵丹老奴也收不起,还劳请你拿回去吧?”
周继戎闻言只是一笑,轻描淡写道:“如此也好,这灵丹来之不易,其实我也不太传呼是给你。”他伸手从钱总管手中拿回那粒松子来,突然咦了一声,放出凌厉的目光往钱总管面上一扫,冷冷道:“老子的灵药,怎么到了你手上一转眼的工夫,就变成松子糖了?”
他语气森然无比认真,弄得煞有介事一般。钱总管一愣,心中便只想破口大骂,还真没见这这般不要脸蹬鼻子上墙的人,都已经给你台阶下了,大家心知肚明便是了,居然反过来还要讹人到底不成!可是周继戎那目光里杀意冰冷凝练得有如实质,仿佛冰锥一般刺得人皮肤都生出刺疼的错觉来,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周继戎有意震慑住他,免得他再生出别的心思来。见这小老头神色僵强,这才收回目光,换了付笑脸道:“原来是老子拿错了,一开始给你的就是松子糖,药还在老子口袋里呢。”
钱总管抹着额头上的虚汗,果然不敢再有什么别的想法。他还怕周戎咬定了药被自己掉包不放,这人老成精,查颜观神地认为周继戎行事干脆利落,那些私下里偷偷摸摸的小手段大约为他不喜,索性投其所好地将话摊开了来说。摆出一脸苦像来向周继戎道:“实在不瞒这位小公子,只因我家二庄主急着置办一批礼物,其中指名要好马,找了许久都没有合适的。偏巧遇上这两匹神骏,这才想向这位李公子卖马,失礼之处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周继戎虽然蛮横粗暴,却更懂得什么叫做审时度势。他翻墙进来之前先对这个山庄暗中观察了一番,知道这庄子里年富力强的庄丁可不只是眼前这么些人,虽然全加起来他也不放在眼里,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自该谨小慎微,不必再横生枝节。
他主要是来寻马,如今撇去刘经宇白拆了一条腿不算,在他眼里人和马都称得上安然无恙。他也没吃多了平白地见人就想要结仇,这地方隐密而险要,眼下虽用不到,但若能借此结交一方,作为一步闲棋搁着也是不错。
因此他格外地好说话,对钱总管此前的行径也不置可否,只是懒洋洋地道:“老子那马性子都不太好,就算真被你弄到手了,也没人驯服得了。”
这事儿钱总管确实深有感触,之前他让人把马牵回马厩的时候,那匹白的不知怎么的就闹了脾气,一口咬住了牵马仆从的头发就是不放,挣扎间险些把头皮都给扯下一大块来。那黑得跟煤似的另一匹也是,看着不声不响老实本份的,一进了马厩就尽显马中恶霸的本色,立即霸占了整个马槽,连踢带咬的欺负得其它马儿只能在角落里挤成一团。钱总管只好让人单独给它俩腾了个马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