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周继尧免了白庭玉的责罚还挺感激兄长的宽宏大量,现在却觉得兄长做得有些过份,心里生出些埋怨来。
第二天时未辰等人送白庭玉出宫,周继戎也就赌着气一道跟着回府。
历年的行军打战之中,受伤本也是衡疏平常的事,但白庭玉此次的情形却要格外不——他自受伤那晚昏迷,接下来的两三日里就断断续续的高烧,人一直是昏昏沉沉的,便是偶尔清醒过来,人也是极没有精神的,不多时便又错睡过去。
府中的军医看过,也请了外头有名的大夫来看诊,受伤风害心绪郁积等等说了一大通周继戎听不懂的,反正人就是不见好。他性子本来就不暴躁,这几天便剌日摆张臭脸,见谁都跟欠了他百八十两银子似的。
周继戎一直有种怪异的直觉,小白挨这顿打绝不是因为冲撞了那位贵人的妹妹。柳贵人温婉柔懦,但这般的性子兄长却未必真心喜欢。事实上周继戎看着他哥哥对几名嫔妃都温言细语体贴温和,看似一视同仁,实则也就是对谁都不怎么在乎。除了刘贵妃是是当年陪着他一路走来的,还有几分真正的情意之外,宫中再多的女人只怕与没怎么放在帝王的心上,更不用说一个看起来兄长根本不感兴趣的贵人的妹妹。
但白庭玉的的伤势反复,就没有一次是彻底清醒过来的,周继戎也就没有机会追问他当日到底是说了什么话真正若恼了自己兄长,这才招致了这顿毒打。
时未辰等人并不知道其中细致经过,也没有什么多余看法,毕竟擅闯宫闱这种罪则,只是挨了十余杖已经算是轻的,见周继戎情绪低落,反倒把那些皇恩浩荡的话拿出来宽慰他几句。
白庭玉一日不曾真正好起来,再多的开解于是也就屁用都没有,周继戎依旧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剌日炸着毛暴躁。如何处置白庭玉的旨意倒是第二日就紧跟着他们前后脚的到了,转手就被周继戎丢在一旁,对那即日出京的命令置之不理,谁也不许提。
他如此地闹了两天脾气,最后还是皇上纡尊降贵亲自到府上来看他。
周继戎因着白庭玉的伤势,这次对自己的兄长也真的生起气来。他生就的狗脾气,发作起来的时候翻脸无情六亲不认,这时管你是兄长还是皇帝,根本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了。这时从前的那般乖巧老实他也懒得再装了,慢腾腾懒洋洋地出去迎驾,绷着一张精致艳丽的面容将兄长请进厅里吃茶,他自己则一改往日的口无遮拦叽喳唠磕的毛病,问一句他才答一句,绝不主动先开口。
周继尧毕竟是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对他那点脾性如何不心知肚明,见自己有时几句话也得不着他什么回应,便知道大宝是真的恼上了。从前他每每闹起脾气来,别管有理没理,多半还是作兄长的先服软低头去哄他,然而这一次的原委实在是与众不同,周继尧也不打算这次还和以往一样惯着他。
池下周继尧也只当作没看见他的眉高眼低,搁了茶盏缓缓开口道:“朕记得说过让白庭玉即日赴任,他为何还留在京中。既然他还在你府中,为何方才不曾见他出来迎接?”
他声音平淡,话里却有着责问的意思,周继戎愤愤地磨了半天的牙,不得不多回答了两句:“他被你毒打一顿,如今人还昏着,连床都下不了,当然也没法来迎接大驾。可不是敢把皇上也不放在眼里,哥哥你就请忍忍吧!”
他绝口不提离京的事,而且不论是话里话外还是口气,他才是明摆着不把皇上放在眼里的那一个。
方真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茶水,此时听得战战兢兢,忍不住捏着周继戎的袖子轻轻拽了拽,小声地道:“老时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屁!”周继戎朝他翻脸呲牙::“老子说话你插什么嘴?要不要给你也来上一番雷霆雨露,好好尝尝这天恩的味道!”
方真话一出口就后悔自己多言,这时缩起脖子也不再吭声了。
周继戎不小心又带出了个老子,虽然还在赌气中,但反应过来的第一本能还是忙去看他哥哥的表情,
周继尧微微皱着眉心,目光落在方真捏着他袖子的手上,视线又顺着那只手往上移,落在方真的脸上。至于周继戎说了什么,他倒像是没有注意听。
“干嘛?”周继戎立即警惕起来,他还真怕方真也遭殃,反过手把方真往自己身后拉了拉:“我不过是随便说说,你还打人打上癖了,不准打小真啊我告诉你。”
周继尧此时已把方真打量清楚,见他单纯茫然,圆乎乎还未完全长开的一张脸上一团的孩子气,活脱脱一付天真蠢样。只能暗叹一声,感慨自己整日为这个半点也不省心的大宝儿弟弟操心,快给愁出疑心病来了。
当下也不理会周继戎那些不相干的话,径直道:“若真是伤势未愈,耽搁两天也情有可原。……朕此次带了太医,便让太医看一看。”
周继戎倒没留意到他的随扈里都有些什么人,闻言不由得有些惊诧。一
他再一转念却是气结,他哥若真在意小白的伤势,当初也不必令人施庭杖。带着太医前来,这诊伤还在其次,想必是还疑心小白的伤势只是托词,如今是上门来亲自求证的。
他实在想不明白兄长为何就对白庭玉如此百般的不顺眼,竟是一天也容不得他在京城里羁留。但小白病势不见好转也是实情,根本就不怕周继尧怀疑。
当下哼了一声,领着人去白庭玉养伤的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