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看了谢必安一眼,总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果然,马车才跑了不一会儿,便听车厢里传来一阵剧烈的干呕声。常武看了一眼一起一伏的车帘,暗骂了一声“狗,是真的狗呀!”车厢里,谢必安一脸嫌弃地看着脸色惨白的什邡,对她说:“你最好不要吐在车里。”什邡捂着胃,一边在心里暗骂王八蛋,一边竭力忍着恶心,不让自己吐出来。“不,不会。”谢必安淡淡嗯了一声,抬手撩开车帘,窗外的凉风吹进来,什邡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胃里又是一阵翻滚。这时,马车突然一个颠簸,什邡再也忍受不住,一把撩开车帘,朝着外面的常武大喊:“停车!”常武勒马停车,什邡飞也似地便冲下马车,跑到路边一阵狂吐。常武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车里的谢必安,悄悄朝他竖了个拇指,要论狗,谁也比不过你谢必安。谢必安慢悠悠放下车帘,左手食指不经意地摩擦着右手腕上的疤痕,对常武说:“你去给她送点水。”常武:“你怎么不去?”谢必安抬头撩了她一眼:“你是副将,还是我是副将?”被噎了一下的常武气竭,解下车壁上的水袋,跳下车去找什邡。什邡此时已经吐得昏天暗地,感觉整个人都是虚浮的。“闻小娘子,要不要喝点水?”常武捏着鼻子走过来,把水袋递到她面前。空气中弥漫着酸腐的呕吐味,什邡一边红着眼睛擦掉眼角的泪,一边接过常武递过来的水袋,对他说:“谢谢。”常武连忙退了两步,嫌弃地看了一眼满地的秽物,干笑着说:“小娘子晚上还是不要吃的太多为好,免得积食。”什邡拿着水袋的手一紧,水流顺着袋口哧了出来。常武躲闪不及,被哧了一身。什邡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仰头用剩下的水漱口。折腾了好一会儿,直到胃里空空如也,什邡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车上。见她上车,谢必安连忙抬手指着外面:“你坐外面。”什邡咬了咬牙,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然后放下车帘,坐到常武身边。常武憋着笑,抬起屁股往旁边挪了挪,一边扬鞭一边说:“小娘子莫要生气,他就是那个德行。”什邡勉强挤出一个虚弱的笑,靠着车壁说:“无妨。”马车继续颠簸,吐空的胃里反而舒服了许多,什邡一边想着徐静芝,一边半眯缝着眼睛昏昏欲睡。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马车停在襄州大狱门前。什邡缓缓睁开眼,便见一座鬼气森森的建筑耸立在夜色之中,正门城墙上挂着的两盏红灯宛如蛰伏的巨兽之眼,让人忍不住心生畏惧。她按耐住躁动的心绪,翻身跳下马车,问谢必安:“谢表兄,崔三爷就在这里?”谢必安点了点头,对她说:“敢进去么?”什邡心中冷笑,她有什么不敢的?她连天下刑狱之最的万年县狱都住过,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襄州大牢?什邡拢了拢有些松散的领口,朝谢必安点了点头,说:“敢!”……谢必安走在前面,什邡迈着小碎步跟在后面,走廊的墙壁上每隔十步镶嵌一盏长明灯,桐油燃烧过后的黑烟随着跃动的火苗突突往上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气味。穿过一小段走廊,前面豁然开朗,左右两边皆是牢笼,一眼望不到头。跟专门关押重刑犯的万年县狱不同,襄州大狱比较混杂,重刑的有之,轻刑的也有之,越是往里走,牢门的铁栅栏越粗,里面关押的人越危险。一直走到牢房尽头,前面是一扇玄铁打造的铁门。牢房前有两个衙役专门看守,见谢必安走来,两个衙役连忙打起招呼,称呼他为谢将军。什邡不知道他是被哪家封的将军,又是在何处任职,只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竖起耳朵仔细倾听牢门里的动静。“把门打开。”谢必安对其中一个衙役说。衙役犹豫了一下,说:“谢将军,这马匪危险至极,还是……”话音未落,就被谢必安打断,他从袖笼里伸出骨节分明的大手,掌心朝上,“我既然能抓了她,何故怕她?”衙役与旁边的衙役对视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便从腰间解下钥匙放在谢必安的手上。谢必安拿了钥匙,托起铜锁,将青铜钥匙插入锁孔。随着“咔”的一声轻响,锁芯弹开,谢必安扭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什邡,问她:“你确定要进去?”什邡上前两步,站到他身边,目光坚定地看着铁门说:“确定。”谢必安点了点头,对她说:“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不过……”他微微顿了下,垂眸看向什邡,鹰隼一般的黑眸里闪动着森冷的光,就像乍然出鞘的刀,“如果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儿,那是你自己的命,我不会救你。”什邡面无表情地咽了口唾沫,藏在袖摆里的右手捏紧了竹篾,对他说:“好,生死有命。”谢必安勾唇笑了下,把钥匙丢给一旁的衙役,对他们说:“你们听见了,可要给本将军做个证。”不等两个衙役说话,谢必安径自走到一旁的八仙桌前坐下,悠闲地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什邡深吸口气,缓缓推开面前的铁门。昏暗的火光随着铁门的开启一点点渗透进去,黑暗中,一双阴冷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缓缓开启的铁门,以及光线勾勒出的一道纤细身影。与此同时,门口的什邡也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轮廓,并不高大,也不狰狞,端坐在黑暗中的人影纤浓有度,仿若静夜菩提。什邡喊了一声:“徐静芝!”黑暗中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说:“你是谁?”跟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徐静芝的声音宛如江南人的吴侬软语,若不是深知她的底细,任谁听了这样的声音,也不会想到它的主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马匪。什邡自若地走到墙边,从荷包里拿出打火石,点燃墙壁上悬挂的马灯。昏暗的牢房顿时亮堂起来,什邡彻底看清徐静芝的脸,眉如远山、樱唇不黛而朱,确实如覃东平所言,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美人。:()大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