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和青云散人,在亭子倒塌之前飞身窜了出去。隔着丈远的距离,立于廊桥之上。除了有些灰头土脸,倒也未见谁受伤。不过,青云散人手中的拂尘,却被秦重一脚踢断。青云手臂微颤,紧紧攥着半截拂尘手柄,未敢再轻易发动攻击。她知道秦重身怀神力,是以一直不与秦重硬碰硬。但是亭中狭小,拂尘施展受到限制。虽是招招凶狠,总能被秦重化解,一时间斗的旗鼓相当。更被秦重抓住机会,一脚踢断了拂尘。青云惊诧不已,与上次交手相比,秦重不仅力气大增,辗转腾挪更见圆融。这种身法,青云似曾相识,但一时间却想不起哪里见过。此时,青云已经有了退意,不想几十年威名折在这里。“把欠条和信物还来,贫道做主,可以放你一马。”青云按捺下翻腾的气血,开口说道。“想打就赶紧,不打滚蛋。”秦重毫不客气的说道,他对青云没有任何好感,甚至更有一种厌恶。他原本有心打听一下云霓的消息,但是青云一动手,秦重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识好歹。”青云眼神一厉,再次扑向秦重。说心里话,如果能一掌拍死秦重,青云绝对不会吝啬。问题是这半天下来她发现,短时间内根本奈何不了秦重。这种认知,让她分外的愤怒。沙苑监那场交手,秦重还完全不是青云对手。如今才十数天时间,竟已经可以对战数十合,却不落下风。这种成长速度让青云惊疑,更加深深的忌惮。或许不用太久,自己将不是秦重的对手。这种奇才,要么笼络为己用,要么辣手扼杀。眨眼间,青云已扑到秦重面前,翻手一掌拍出。掌底隐带风声,直击向秦重面门。秦重眼见一掌拍来,不退反进跨步上前,身形微侧顺势云手斜撩。青云不与秦重硬碰,掌势一变斜切脖颈。这一招变化突兀,秦重想也不想,一式采字诀使出。前手搭上青云手腕,轻轻往前一带,后手子母相连,反切向青云的肘部。刹那间,青云劲力一泄,不由自主地往前栽去。但她肘部被制,一时转圜不灵变招不及。电光火石之间,秦重插步青云身后,一式挒字诀使出,肩背正撞上了青云侧肋。“嘭”的一声闷响,青云断线风筝一般,被远远的撞飞出去。“太初神拳?”青云凌空翻滚,总算寻回重心稳定身形,“咚”的一声,重重落在廊桥之上。强忍腰肋剧痛,惊疑不定的望向秦重。这一套连环招式,行云流水意境高深,终于让她想到了什么。身为华山道七子之一,青云自然见识过太初神拳。在沙苑监时,秦重就曾使出一招,瞬间化解了自己的杀招并凌厉地反击回来。那时,她就有些疑惑,只是无法相信罢了。青云从未想过,偏居一隅的秦重,竟能得到太初神拳传承。但是方才,她近身与秦重交手,真切的感受到了引进落空的拳意,再也无法淡定。“碧霄子是你什么人?”青云虽在喝问,但气势已然丧尽,不过色厉内荏罢了。“你还不配知道。”秦重冷眼盯着青云,对她的问话根本不屑回答。师傅鸿蒙子说过,自己的师兄陈景元,也就是青云口中的碧霄子,为情所困一直流连京城,想必青云曾经见过。其实,秦重如此说话,已经暴露出许多的信息。青云老于江湖,岂会听不出来?是以秦重虽语出不屑,青云却并没有着恼,语气平和的说道,“碧霄子与华山渊源颇深,跟贫道也有些交情。”“那又怎样?”秦重身上劲气激荡,对青云分外不耐,作势就要再出手。“不必打了。”青云后退一步,单掌往前一推,表明自己的态度。随即,转身走向赵宗懿。到了跟前,青云淡淡说道,“今日事作罢,咱们走吧。”说罢,也不管赵宗懿如何惊诧,径直往门外走去。赵宗懿脖子上青筋直跳,兀自不肯甘心。但是,他最大的依仗已离去,留下只会自取其辱,甚至,还会有性命之忧。想到这里,不由狠狠瞪一眼秦重,一转身打算离开此地。“站住。”秦重一声暴喝,噌噌两步,已经纵身挡在了赵宗懿身前。“你还要怎样?”一旦近距离面对秦重,赵宗懿登时气短,说话都不敢大声。“卖身契留下,秦某抵你十万两银子。”秦重背负双手,盯着赵宗懿的眼睛,戏谑的说道。“你?”赵宗懿猛的戾气上头,张口就要拒绝。甚至,一霎时已经做出决定,大不了鱼死网破。“给他。”忽然,已走到大门的青云,回过头来淡淡说道。“我?”赵宗懿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护驾大高手,根本不站在自己这边儿。纠结半晌,万分不愿地掏出一张字据,甩手递给了秦重。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这个地方他一刻也不愿再停。赵宗懿一走,县尊也讪讪的冲李大娘子一抱拳,急急跟着而去。至于门外的兵丁,自也不会再停留,随着一声声喝令,护卫着县尊等人的车马,缓缓离开上阳村。,!天然居一下又安静了下来,李大娘子望着一地狼藉,不由得幽幽叹息一声。“李大娘子。”秦重走过来,抱拳行了一礼。“打坏了亭子,这个赔给你。”说着,将刚讹来的卖身契,一抬手递给了李大娘子。他之所以要这卖身契,自然是还李大娘子招待之情。“这?这?”李大娘子睁大了眼睛,一时间完全懵了神儿。她方才亲眼看见,秦重硬讹下这张卖身契。原本她还想着,一会儿要怎样一个说辞,从秦重手上买下来呢。哪知一转眼,秦重竟把卖身契送来出来,这人是不知卖身契价值么?董乔可不是寻常歌姬,富平县乃至整个华州,都是数得着的花魁。她的身价,十万两银子绝对值得。李大娘子想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她记起秦重方才说过,一张卖身契,抵他十万两银子。原来,他不是不知价值,而是根本不在意钱财啊。“拿着吧。”卖身契塞到李大娘子手里,秦重说道,“今日多有叨扰,秦重告辞。”说罢,秦重又回身望向窈娘,缓缓的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每个人都有立场,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就像此刻的窈娘,能站出来维护自己,这已是难得的情义。“妾身多谢秦公子高义。”李大娘子躬身一礼,接受了秦重的好意。“恩公在上,请受小女子一拜。”忽然,董乔快步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快请起,快请起。”一见董乔跪下,秦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登时显得手足无措。这年头,女子名节重逾性命,陌生男子搀扶一个女子,是很失礼的一件事。还是李大娘子看出秦重局促,伸手搀扶起董乔,替秦重解了围。她与董乔年龄相差虽大,却是惺惺相惜。不然也不会冒着风险,将董乔从富平县救出来。秦重此举,李大娘子很是承情。“恩公救小女子于水火,董乔做牛做马,也难报大恩万一。”董乔的卖身契,就是绑在身上的枷锁,无论她名声远播、钱财万千,却始终无法解脱。哪曾想,就这么轻易的脱困了。直到此刻,董乔脑子里还是晕晕乎乎,疑似身在梦中。“恩公之说,折煞秦重。不过举手之劳,切莫再提。”秦重呵呵一笑,说道。“哼。”一声娇哼,从秦重背后传来。“既然要报恩,不如就收了,当个端茶倒水的丫头吧。”说着,窈娘扭哒扭哒的来到秦重身侧,一脸的幽怨神色。浑身的酸味儿,八里地都闻的到。这状况,秦重识趣儿的选择闭嘴,不敢招惹这位姑奶奶。抱拳团团一揖,转身往大门行去,石七郎和郎宗瑜紧跟其后。眼看秦重身影即将消失,李大娘子猛然想起一事。“秦公子,小店的楹联,还请秦公子雅赐墨宝。”“哈哈。”秦重朗声一笑,大声说道,“下联就在那里挂着,何须他人点指?”“啊?”李大娘子眉头一皱,听不懂秦重的话意。窈娘小鼻子一皱,嘴里嘟囔道,“故弄玄虚。”刚说完这话,忽的福至心灵,似是猛然想到了什么。默默的琢磨了一下,登时喜上眉梢。“啊,我知道了,上联倒过来读,就是下联啦。”“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秦重呵呵一笑,曼声吟出一句诗来。举起手向着身后摆了摆,一步跨出天然居。窈娘能猜出下联是倒着读,足见冰雪聪明,已胜过读书人多矣。“倒着读?”李大娘子愣是没反应过来。“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妙啊,妙啊。”董乔轻轻读了出来,登时眉飞色舞。“居然天上客,居然天上客。”李大娘子一遍遍的读着,心里万分感叹。难道万千读书人的楹联,其实就在那里挂着,却无一人能有此通透心思,苦苦的纠结在平仄之间。这只是酒楼楹联,只要意境优雅,何须非得平仄对仗?想到这里连忙叫来掌柜,吩咐他将此联写出来,即刻悬挂出去。天然居楹联落定,那一群群读书人该散去了吧?一转眼,却看见窈娘俏脸泛红,痴痴的望着空荡荡的大门,早已神飞天外。“扫眉才子知多少,管领春风总不如。”窈娘轻念着这句诗,心里满是甜蜜。:()大宋异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