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世柏道:“我母亲是学舞蹈的,因为长得漂亮,被人介绍给我父亲,俩人相处了一段时间就走进了婚姻,婚后她就在家做了全职妇女。婚姻生活开始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嫁错了人,她立刻提出离婚,我爸不肯,她去找当时介绍他们的领导,领导转头就告诉了我爸,她知道她走不了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其实在我看来我的父母毫不新奇,他们之间的事也不是前所未有,不光幸福的家庭大都相似,不幸的家庭也千篇一律,我讲起来都觉得不太有趣。”梁世柏语气戏谑又直白,评论自己父母的婚姻,像在批评一部俗气的电影。“我母亲性格天真烂漫,父母恩爱,家庭合睦,只有她一个孩子,她又因为美丽受了很多便利,人生一直顺遂得意,我父亲则是寒门出身,极其刻苦上进,全是靠自己赢得前程,他们俩人基本没有任何相似之处,结婚之后,相处起来双方都处处为难。我母亲又太清醒,她根本无心也无力改变我父亲,我父亲对她则很复杂,他当然爱她,也很清楚,我母亲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然后他们就一直···”梁世柏思索了一下,斟词酌句,力求准确描述他所感受到父母相处时的气氛,“他们一直过得很辛苦,我母亲尤其,我父亲很重规矩,在家中他说得每句话都要落实,他就是长在这种环境里,他长得如此成材,他当然按照他认为好的模板,打造他的家庭。”刘铮盯着梁世柏,他说到这儿就停下来了。梁世柏停了一会儿就接着说:“我母亲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她跑了之后,很快和别的男人同居,她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逼我父亲放手。”刘铮道:“她应该很恨你父亲。”梁世柏没有说话。梁明志做了什么,会让妻子不惜代价地离开他,梁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家庭?刘铮心里满是疑问。梁世柏笑起来,说:“别着急,我答应过了要告诉你,但是你要给我点时间,讲故事需要一点天时地利。”他请刘铮下次再聚。刘铮站起来就要走,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开口问道:“你真的没有骗过人?”梁世柏说是。刘铮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撒谎。”梁世柏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我能看出来,一个人是在说真话还是说假话,你是个聪明人,但是骗不过自己。”刘铮骂了句脏话,他叹口气,自嘲道:“你死了老婆,我离了婚,也许我们俩只是倒霉到一起了,所以才能互相理解,说这么多废话。”梁世柏惊讶地看着他,问道:“你理解我?”刘铮一愣,“当然不。”梁世柏说:“理解可不是一件好事,我也不理解你,我只是比你会猜。”刘铮笑道:“你以为我猜不出来?你母亲逃跑的原因你说得太轻描淡写,只是受不了你父亲的□□?你父亲建造了一个怎样的家庭,他对你母亲做了什么,导致她这么恨他,而你,在这里面又充当了怎样的角色,你似乎很推崇你父亲,那你和你母亲感情好吗?你把她说得并不太正面,你认为你母亲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觉得她的逃跑是正确的吗?你恨她吗?”他一说完,梁世柏就忍不住笑起来。刘铮盯着他,像要把他看穿。梁世柏摘下眼镜,靠在椅子上,看着刘铮说:“对不起,我刚才说得有点过分,你别介意,我这个人一高兴就会胡言乱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刘铮道:“你说你比我会猜。”梁世柏苦笑道:“我道歉,刘警官,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刘铮冷冷道:“梁总说笑了。”梁世柏看了看手表,说:“我得回家了,我们下周还是这个时间见,怎么样?”刘铮说了声“可以”起身就要走。梁世柏在身后突然道:“刘铮,我最后猜一次。”刘铮回头看着他。梁世柏身后夕阳的余晖正在消失,红色的云遍布在天的边缘,逐渐转淡。这是逢魔时刻。梁世柏的声音响起来。他说:“你撒的谎已经被戳穿了,你迟早会再次面临选择,我希望到时候,你能选择真实。”唐宜柔站在门口,梁世柏拿出钥匙开门,她跟在他身后,躲闪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什么都没变,连时间都只能在这里定止。梁世柏回头问她:“你的房间在哪里?”唐宜柔抬手一指,她甚至不用看。这是个两室一厅,至多有五十平,因为在一楼,墙上总有股阴凉的潮气,采光也不好,阴天就要开灯。唐宜柔住的那间最大,但也最暗,屋里摆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更显得里头昏暗,梁世柏开灯,灯没亮,唐宜柔说:“电闸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