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苏惑掩在那片绒毛里,轻轻颤抖着,这是他最怕的事情,祁怃在向他告别,他认他了,认了他的第一时间就要告诉他,他确实是要死了。
这比自己死去还让人难以接受。
"祁昇回来,有多少人是欢喜的?"祁怃的呼吸很浅,声音很轻。
"我会欢喜。"苏惑愣愣的说。
"蚂蚁成群可举起巨树,人心贪婪亦可吞象,苏惑,大多数人不想我活着。"祁怃平静的叙述着,好像说的不是他一般。
"不,不是的。"苏惑有些慌乱,却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祁怃环抱着苏惑,怜爱的抚摸他的发丝,轻轻拍他的脊背,声音柔和似风,说出来的话却如冰刀般冰冷:"小七,他们都想我死,我救过的人反过来咒骂我,信仰我的人反过来唾弃我,江湖广大,容不下一个小老头,他们派人逼死了我师傅。"
残忍的声音在苏惑耳边炸响,这个消息被瞒的太好了,几乎没有小辈的人知道,饶是苏惑,也是不知道的,祁昇本就行踪不定,他只听说过一些祁昇没救到人这种事情,可是祁昇又不是神仙,怎么会,事事完美。
"我相信,我跳下悬崖的时候,悬崖之上,没有一个人是希望我活着的。"祁怃松开了苏惑,含笑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苏惑,笑容薄凉:"毕竟,我跳下去的时候,竟然只有大魔头闻浔跳下来准备拉我了,那些名门正派,江湖侠客,没有一个人,想要救我,他们没有任何一个人助我成为天下第一,然而,他们却团结一心的想把我拉入地狱。"
轻轻擦拭掉苏惑眼角的泪珠,温柔的将手掌抚在苏惑眼睛上,语气平淡:"我倦了,我的师傅师娘在泉下等我,苏小七,苏惑,听话,好好活着,做事不要毫不保留,为师只希望你幸福美满。"
"好了。"祁怃把手放下来,双手松开,退开一步,狐狸眼弯弯的眯起,嘴角扬起的弧度就如当年一般,双手负在身后,微光撒在他身上,苍白漂亮到不像话:"苏小七,跟祁昇说再见。"
浮光缩影在一瞬间破碎,微光变成了淬毒的刀子,无孔不入的扎入苏惑的身体,他呆滞的贪婪的盯着如初见那日恣意的祁怃,浑身血肉都是疼的。
别死啊,祁昇。
萧贺安来找祁怃的时候,发现他在对着窗外的竹林发呆,厚厚的斗篷被他放在床铺上,青衫长袍慵懒的垂着,软塌塌的廉价麻布是祁怃最喜欢的,现在都被萧贺安都换成了云锦。
瘦削的身子薄薄一片,落日余晖映在身上,簇簇长睫缓缓眨着,及腰的青丝松松垮垮的挽起一束,其余都乖巧的垂落。
萧贺安瞳孔微微一缩,眸中闪过一丝复杂,心脏处莫名有一丝刺痛,他一眨不眨的盯着祁怃,哪怕沐浴在阳光下他也总有一种快要消散的破碎感,整个人是悲凉痛苦的。
"祁怃。"他轻轻的叫一声,怕刺激到眼前人,怕他在他面前破碎。
"嗯,我在,贺安,你们整理好了?"祁怃微微顿了下,就收敛好了情绪,温柔的转身望向萧贺安。
萧贺安莫名的松了口气,他几步就走到了祁怃身边坐下,笑意满盈的看着祁怃:"整理好了,沐景琅说一会带我们啊天轩酒楼吃顿好的。"
"好啊,这小子,总算开窍了。"祁怃笑的一脸轻松,只是那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眼里深处氤氲着悲楚,不为人所见的脆弱。
入夜,灯火阑珊处天轩酒楼人声鼎沸,硕大的红灯笼在八个檐角摇摆着,五层木楼矗立在城中心的位置,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什么?一盘笋片炒肉要三十两?你家用的金笋吗?"祁怃颤颤巍巍的拿着木简菜单,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