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血是热的,刀剑却是冷的,母亲明明距离自己那么近,当危险来临时,他却被困在原处,什么也做不了。那位并不算亲近的大福晋,竟然在危机关头挡在母亲面前,血从她的脖颈间喷出来,像一汪汩汩不息的泉。平安第一次觉得,只是当一个懒散闲王,或许也并不安全。·老汗宫门前的这一场兵荒马乱,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收拾完毕,留下一片凌乱的痕迹,哲哲重伤不便移动,便留在这里暂且休养,等待伤势好转之后再挪回清宁宫。汗王和诸位贝勒们离开时都没有再骑马,一队车马沉默且快速的奔向皇宫的方向。虽然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惊险的刺杀,但一个时辰后的祭神仍要照常进行,就只留下了哲哲的侍女暂且照顾,清宁宫侍奉的人和太医稍后便到。哲哲伤在最要命、最脆弱的脖颈处,又因为失血,脸色变得异常苍白,昏迷了整整一日,到了晚上才终于转醒。伺候着哲哲用过了汤药,苏日娜屏退其他人,跪在哲哲榻前,心疼道,“格格和哈达公主商量过了,他们的人下手也有分寸,怎么会伤到脖子这样要紧的地方。”她一边说,眼泪还在不断的往下掉着,可想而知这一日都在焦急中度过,哭得眼睛都肿成了桃。苏日娜是忠仆,哲哲从来也不避讳她,此刻看到她为了自己的伤势哭成这个样子,也不免有些动容,她嗓音沙哑,只是说,“别哭了,不碍事。”苏日娜碰都不敢碰哲哲的伤处,指尖虚悬在上面,“格格原来是最爱美的,这伤口日后痊愈了,想必也会落下深深的一道疤,这地方遮不住,想是要让太医院多费些心思,研制些消疤去痕的药来。”哲哲却摇头,牵扯到伤处,又有鲜血洇出来,她轻轻嘶了一声,却是笑着的,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这样才好,大汗看着这道疤,才会时时刻刻的想到我的好,想到……是我哲哲,救了他最爱的女人。”她已经醒了这么久,苏日娜却一句也没有提起八阿哥,想必她们的另一个计划进行的不太顺利,但怀抱着最后一分希望,哲哲还是问,“……八阿哥怎么样了?”苏日娜摇摇头,“八阿哥一直被十五爷护着,咱们的人无法近身,现下,两人已经安全回宫去了。”“罢了,”这话听着其实并不意外,怪不得没在海兰珠身边见到八阿哥,原来是被多铎抱去了,叔侄两人关系倒好。哲哲微阖了眼,只觉一阵疲惫涌上心间,“我累了,你也先下去吧,让我安静的休息一会。”·祭神的仪式结束后,今日便没了其他祭祀,诸位贝勒各自回府,皇太极也终于回了关雎宫。海兰珠坐在榻上有些心不在焉,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忧愁,姑姑伤的那么重,平安也有一点发热,许是吓到了,总是梦中惊醒,她便让侍女们把平安抱到身边亲自看护。沾染了血迹的衣服早已经换掉,手也仔细洗了很多遍,但海兰珠仍然觉得身边围绕着一股洗不掉的血腥味。一夜未眠,又受了惊吓,海兰珠眼下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淡淡的青色痕迹,皇太极看得心疼,坐在榻上将她搂在怀里,“折腾了这么久,怎么不休息,快睡一会儿吧。”姑姑情况未明,伤势又那么重,听说此刻仍然没有醒来,海兰珠怎么能睡得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只是道,“大汗,我想出宫去看看姑姑,姑姑因我所伤,我想留在老汗宫照顾她。”两人年龄差距不小,在草原上时也并不亲厚,来了盛京后又有大汗百般照拂,并不需要哲哲再着意照顾,海兰珠其实对自己这位姑姑感情并不深。但到这样危难的关头,众人纷纷退缩,唯有自己的亲人挺身相救,海兰珠只觉自己亏欠了哲哲不少,一心想要亲自陪伴在侧,伺候到哲哲转好后才肯安心,故而在此请求皇太极放自己出宫照顾姑姑。刚才经过了这样一场混乱,海兰珠本就受了惊吓,危机关头又只有哲哲舍命相救,海兰珠的心思皇太极都明白,只是……“兰儿,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哲哲的伤蹊跷,我本安排了人保护你们,那刺客本也不能近你的身,不知怎么,她却扑到了前面。”海兰珠蹙眉,“大汗这是什么意思?”这些腌臜事皇太极本不欲让海兰珠知晓,只想让她安稳幸福的在后宫生活,不沾染半分阴谋诡计。但哲哲此举,无疑会让海兰珠日后对她全然不设防,若哲哲真有什么心思,恐怕会对海兰珠不利,皇太极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委婉些告诉她,也好让海兰珠之后有些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