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漫怔了怔,悄悄握紧了他的手,“既然如此,上次你为什么要答应给那个小姑娘做手术?”沈琰摇摇头,“说不上来。”这段日子以来有多少人劝过他,好言好语几乎听了个遍,可终是无用。可那天在办公室的一片黑暗中,听见她说“结局不会由历史决定,而是由你决定”的时候,心中却发生了一点不一样的感觉。没有人跟他这样说过。不管是一直以来照顾他的护士长白秋蕊,还是知道整件事情原委的孟嘉石,都是让他逃避。不要胡思乱想,忘记这件事,都过去了。大家都认为时间是一剂良药。可对沈琰来说还是无法治其根本。避无可避的时候,直接面对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沈琰赌了一次。赌这一次这个小姑娘能重见光明,赌这个小姑娘不会是第二个梁澄可。换做以前他大概是没有这一份勇气的,他怕输。再输一次,他连最后一丝穿着这身白大褂的理由都不复存在。可秦司漫跟他说,这一次救了这个姑娘,她得到的将是重生。这两个字的分量远比那份怯懦重太多太多倍。秦司漫表面上给了他选择,实则他没得选。而就是因为没得选,他最后才迈出了这一步。这些话沈琰无法对秦司漫宣之于口,太过矫情说出来反而显得轻巧。两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打破这篇寂静。秦司漫将整件事捋了一遍,问道:“你能说服自己因为负罪感跟梁澄可领证,可你爸妈怎么能接受?”她虽然亲情淡泊,但也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的道理。没有父母能够忍受自己的儿子受这种委屈。沈琰轻叹一口气,淡淡道:“他们不知道。”“你一直瞒着?”“嗯,瞒着。”他父母都不知道这件事,何况是他的老邻居。所有的事情这么一想,全部有了解释。沈琰对职称事业前程的消极态度、对病人的过分谨慎、不再进行眼。角。膜。手术甚至他之前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逃避。你不该跟来。离开眼科。这里不适合你。……原来这些话都不是随口说出来赶她走的借口,而是沈琰的切身体会。想到这,秦司漫一顿,迟疑的问道:“你既然这么抵触这个环境,为什么不换一家医院?”以沈琰的学历和自身能力,想去哪个城市的三甲医院都不是难事,只要他愿意。何必在辽西这一棵树上吊死。“辽西的前任院长救过我母亲的命。”沈琰的母亲生了她之后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在他读大三那年体检查出了肿瘤,走访了多家医院都拒绝做这台手术。风险高难度大,医患关系如此紧张,没有哪家医院愿意干这种费力不讨好的的事情。最后出现转机还是因为辽西的前院长。他那时候已经处于半退的状态,听手下的学生提起这个病例,得知辽西拒绝之后,自作主张联系到了沈琰的母亲,承诺为她做这台手术。术后,沈琰问过前院长这么一句话:“你已经桃李满天下,名利双收为什么还要为我母亲做这个手术?”当时他带着对整个医疗现状的怨恨,甚至一度后悔自己来学了医。到底是年轻气盛,换做现在他是万万不会说出这番失礼的话的。前院长听完不怒反笑,说:“小伙子,咱们学医的首先要是个医生,医生救人天经地义,只要你有能力。”学医的首先要是个医生。沈琰一直记得这句话,也记得前院长当时的表情。坦坦荡荡,身负众多荣誉称号,最后却轻描淡写的称自己只是一个医生。当时一头热学医的信仰在这个老者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为了感恩也为了表示对这个已经去世的老院长的尊重,沈琰博士毕业后,面临多家薪资待遇优渥的医院,毅然决然的还是选择了辽西。可待得时间越长,越能感觉到,辽西已经不再是前院长还在任时的辽西了。钱权勾结,利益输送。最本质的救人二字,反而显得淡薄。不过这也不影响辽西在整个市区不可撼动的地位。实力是产生利益的根本,这个道理谁都懂。秦司漫听着沈琰说完这些,心里乱如麻。“你还是打算一直留在辽西吗?”沈琰点了点头,像是在宽慰她一样,“在哪都一样,我依然养得起你。”怎么可能一样。空有一身本事,却不管怎么努力都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沈琰能忍,秦司漫不能忍。秦司漫脑子里转了几个心思,却不露声色,接过话茬调侃着:“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