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泽终于没辙了,苦笑着摇摇头:“哥哥,你不是真心求我。”“做不到说什么大话,牛皮哄哄,你装大人很来劲?”路明非立刻雄起,“嘁!”他不想跟路鸣泽较真。认真想路鸣泽说的话,越想越惊悚,唯有把他当做一个小屁孩儿忽视才会感觉到心里舒畅。“但会有一天,你会真心来求我,那时候我将给予你,我所答允的一切……我先撤了,哥哥你十九岁了,要尽可能地多惠顾我的生意,合作愉快。”路鸣泽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他只有八九岁孩子的个头,坐在椅子上甚至踩不到地面。“哦,问你个问题,你觉得……陈雯雯和诺诺谁更好一点?”路明非拉了他一把。“诺诺。”路鸣泽想都没想。“为什么?”“相比文艺流,我更倾向身材好的。”路鸣泽满脸严肃。路明非眼前一黑。“完蛋了!”路明非心里一凉。眼前一黑的工夫,他对面的人重新变回了陈雯雯。而他正大张着嘴,一副要凑上去法式深吻的架势。陈雯雯没有要闪避的意思,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见鬼了,路鸣泽那小鬼用的是什么异能?空条承太郎能暂停时间的“白金之星”么?每次暂停的时间点都好阴险。这次时间恢复运转于路明非说出“我其实喜欢……”后的一刹那。后面的几个字噎在路明非的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去。路鸣泽的话在他脑海里一个劲儿地回荡,嗡嗡嗡嗡的。他全身肌肉绷紧,面部肌肉僵硬,好像自己正要吐出一发导弹,但是发现它对错了目标,想要生生地吞回去。可来不及了,“我其实喜欢”五个字已经出口,陈雯雯已经听见了……她脸上已经泛起了该死的酡红啊!“我其实喜欢……”路明非用尽了全部的力量,“过……你。”终于终于,他克服了节奏和平仄,生生把那个“过”字塞了进去。他觉得浑身无力,真他妈的是天人交战,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内,内心世界里,路明非愣把心里那蠢蠢欲动的小灵魂打了回去,往前一步是漂亮姑娘,往后一步是继续光棍一条秋风里的凄惨日子。那蠢蠢欲动的小灵魂高喊着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重新被镇压到心底深处。这种场合下,“我其实喜欢你”这句话很容易说,此情此景就是为这样一句话准备的,他已经喝下了两杯酒,心里蠢蠢欲动,说一句大胆的话理所当然,就算陈雯雯不接受也不会多尴尬,酒非好酒宴非好宴,她胆敢孤身到此就该有关云长单刀赴会的觉悟!“我其实喜欢过你”则很难。为什么要在其乐融融的时候重提那件已经结束的事呢?想给一切画一个句号?“我知道啦,不用说的。”陈雯雯脸上的酡红褪去,她低下头,轻声说。路明非剧烈地咳嗽起来,那次惊险的大换气真是要了他的命。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自己赢了路鸣泽。他不喜欢路鸣泽说的权与力,陈雯雯是他的同学,路明非曾经很喜欢她,直到今天还愿意帮她出头,无论他怎么变,都不会像捡起一张纸巾那样俯身拾起陈雯雯。对于他路明非而言,陈雯雯就是陈雯雯,如果现在陈雯雯像以前一样,打发他去买瓶可乐,他也起身就飞奔着去。有些什么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路明非跟谁发狠似的咬了咬牙。“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但我装着不知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陈雯雯轻声说。“没事没事,我不怪你,真的。你相信我啰,”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组织词汇,“认识你之前,我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是什么样的,认识了你我才懂。其实……我高中过得很惨的,要不是整天对你发花痴……会更惨的吧?多亏那时候有你,虽然错过了,啊不,是根本就没戏,但是你不能后悔的对不对?喜欢一个人那么久,那个人就和自己的过去捆在一起了,要是后悔以前喜欢谁,不就是把自己以前的时间都否定了么?”他没啥可说了,舔舔嘴唇,吞了口口水,有点窘:“说得太文艺,你凑合着听。”“没事,”陈雯雯低下头,“你说得真好,像诗一样。”“像诗一样?”路明非拿起纸巾擦汗,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赞美,真有点找不着北。可是接不上话了……僵死了啊,局面僵死了!此时此刻一切都在桌上摊开了,明明白白,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此好比日本居合剑道所说,剑在鞘中才是活的,剑出鞘就死了。接着共话同学情?陈雯雯忽然站起来号啕大哭着跑掉?或者两人四手交握说哈哈哈哈哈哈当初你我之间的梁子就算解了,今晚我俩一醉方休?如果最后一种可能陈雯雯能接受……路明非倒是蛮乐意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探头探脑地摸了进来,往唯一亮灯的这一桌张望,手里还提着什么家伙。“你妹啊!敢问大哥你这时候冲进来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没等侍者上去阻拦,路明非一拍桌子,“过来!”,!“采……采访。”脸上就写着“记者”俩字的兄弟攥着根录制笔,被这豪门气氛惊得满头冷汗,指了指背后的摄影师,“这就是我妹妹……她搞录像的……我们是电视台美食节目的,听说aspasia今晚美食家包场,行政主厨亲自动手,就冒着大雨来采访。对不起打扰了……我我……我这就出去。”“大老远的,来了还走啥啊?一起坐下来吃点!”路明非急忙拉住记者大哥的衣服,心说大哥救我啊!千万别走啊!你一走我俩又没话可说了。“哟哟,这多不好意思,老贵的哈。”记者很震惊,想不到阔绰的美食家年轻又好客,搓着手,“吃就不敢当,跟咱电视观众整两句儿?”“客气啥客气啥?”路大少热情如火,拉着记者大哥坐下,又给摄像小妹搬椅子,招呼侍者,“筷子……啊不,餐具再来两套,菜单菜单,我们加菜!”“那就……却之不恭哈。”记者高兴坏了,“大哥,这儿菜色咋样哈?”路明非回忆了一下路鸣泽的嘴脸,哒吧哒巴嘴:“金枪鱼煎得正好,不过如果是我做,我会配松茸来调味不是松露。”“配的酒感觉合不合胃口?”“波尔多五大酒庄里我最不喜欢玛高酒庄,因为它是波尔多产区的酒庄,可酿出来的酒却有点像勃艮第产区的。”路明非指指瓶子,皱眉。“餐厅的情调呢?”路明非微微点头以示满意:“嗯……那艘古船和老旧的榆木地板很协调,但是设计师又用大理石和有机树脂板很现代地分割了空间,新与旧在这里格外地协调,私密也开放。”“我就说嘛!”记者一拍大腿,“高人就是高人呐!可算找着会吃的正主儿嘞。”添酒加菜,其乐融融,路明非跟记者兄弟拍肩膀称兄道弟,忽然扭头看见陈雯雯无声地微笑着,说不上淡定还是忧伤。雪亮的灯光在沾满雨珠的玻璃上一闪,暗蓝色的panara停在外面的树下。车窗降下又升起,楚子航面无表情,对路明非点了点头。“哎哟,我得走了,哥们儿你慢慢吃。”路明非拿餐巾擦擦嘴,站了起来,斜挎了背包。“嗯,我送送你。”陈雯雯跟着起身。推开门,一阵冷风卷进来,漫天都是雨,雨中一盏手制的黑铁皮灯,散发出一圈暖暖的光晕。“你真是个好人。”陈雯雯在他背后轻声说。路明非心里一跳,转过身,差点撞上陈雯雯,陈雯雯跟在他后面,贴得很近,低着头,好像累得要把头顶在他背上。路明非满鼻子都是她发梢的暖香,心底那个蠢蠢欲动的小灵魂又开始嘟囔说傻了吧傻了吧,话都撂出去了,这下子一点机会都没了。路明非咧嘴苦笑:“不要这样随时随地地发卡……今晚只是同学吃饭……”“谢谢,其实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陈雯雯摇头,“不过还是谢谢你……其实我也不喜欢你……不是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嗯嗯。”路明非糊里糊涂地点头。“我说你变了,不是说有钱啊有品位啊什么的,是说……嗯,你长大了。”陈雯雯理了理耳边的发丝,抬起头,眸子清亮。“你这么说好像我老姐……”“真好啊。”陈雯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那辆宝马会送你回家,”路明非吐吐舌头,“别跟他们客气,付了钱的……老实说我在美国穷得叮当响,都是楚子航骚包,包餐馆豪华车这身衣服什么的都是他搞的,我刚才蒙记者的,这里的菜和酒好是好,根本不对我胃口。”“我也猜到啦。”陈雯雯笑了,“你吃得根本不用心。”“嗯……只有这个是我准备的,送给你。”路明非迟疑了一下,从包里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植物放在桌上,“蒲公英……路上撅的,不过这个季节小伞都飞走了,完整的找不到了。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个纪念,是毕业时我就想送你蒲公英,算是补以前的……我记得你以前摘过很多放在装风铃草的纸袋里,吹起来就像下雪一样。”陈雯雯低头抱着那束干枯的蒲公英,什么都没说,轻抚那些空荡荡的枝头。“再见。”陈雯雯说。“再见。”路明非说。他推开门,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雨,竖起衣领把脑袋遮住,拎着旅行箱一路狂奔出去。panara的车门弹开,他直冲到副驾驶座上,这才回头。隔着雨幕,落地窗的另一面,空调的风把最后一批小伞吹散,陈雯雯站在飞散的蒲公英里,好像会随着那些白色柔软的小东西飞走。她望着这边,在玻璃上呵气,熏出一片小小的白雾,三笔画了一张微笑的脸。panara在机场上高速疾驰,迎面而来的雨水撞击在风挡上,化为纷纷的水沫。“任务完成,”楚子航单手操作方向盘,伸手拍了拍后座上的铝制密封箱,把一台ipad递给路明非,“任务报告已经写完,你在下方电子签名就行了。”,!路明非看都懒得看,在“报告人”一栏鬼画符一个,把ipad递还回去:“师兄你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带我去做任务吧?”楚子航沉默了片刻:“你不行。我不清楚为什么你被指派为专员,但你没有受过必要的训练,完全不具备执行能力。”路明非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瓢泼大雨,叹了口气:“嗨……虽然知道自己没用,但你好歹给我点面子嘛……直接说‘你不行’……”汽车音响放着什么悠扬的爱尔兰音乐,楚子航没有接茬,路明非也觉得无话可说,就这么干耗着。“今晚的事……我不会跟诺诺说。”楚子航忽然说。“谢啦,”路明非抓抓头,“可师兄,你要搞清楚,诺诺是恺撒女朋友。我是个光棍,我跟谁吃饭是我的自由,你说得好像我做了亏心事似的……”“但你不想她知道。”楚子航的回答冷硬得像是石头。路明非觉得自己跟会长大人委实没有什么可聊的。他说话的方式就像是用刀,总是用最短的话直击话题中心,用力极狠,一击命中,收刀就走,懒得多费一个词儿。楚子航说得对,路明非不想诺诺知道他牛逼哄哄地跟陈雯雯吃饭,虽然明知就算说了诺诺也不会生气,顶多调戏他两句。“但帮你订餐的是恺撒,我不能保证他不跟诺诺说。”楚子航又说。路明非一口气儿没接上来,就差翻白眼儿了。喂!这位老大!你这是在耍我吧?恺撒是诺诺男朋友,什么话不会跟诺诺说?拜托你能有点智慧么?好吧我知道你光棍至今大概也不知道男女朋友间是个什么状况……“今晚这间餐厅有婚宴,不接待散客,但我已经跟陈雯雯说过了,不好改了。但这对恺撒不难,他是t俱乐部的会员,那个俱乐部能做到几乎任何事。”“恺撒会帮你?”路明非有点好奇。“我在守夜人讨论区发了个悬赏,能帮你订座的,我欠他一个人情。”楚子航声线平坦得像是车轮下的柏油路面,“恺撒当然也会看到。他是加图索家高贵的少爷,不会允许任何人以比他高的姿态去笼络他的下属们。所以他会抢先帮你把这事办好。恺撒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人,不但对于部下,也对于敌人,他不会允许别人拿到我的悬赏,介入我和他的竞争。他认为我是他的敌人,就要亲手击败我。”“那老大是被你耍了?师兄你真腹黑!”“说话少的人往往都腹黑。”楚子航淡淡地说,“其实我想的恺撒一定也明白,但他愿意和我开这个玩笑。”路明非咧嘴,事到如今他烦恼也没用了,等着诺诺知道之后调戏他好了。就算这件事是楚子航耍他,也还是他立场不坚定,看见陈雯雯就走不动道儿。但话又说回来,他也完全没有坚定的必要。“师兄你好大面子,陈雯雯居然会答应来吃饭。”“我用了你的名义,给了她这里的名片,问她拒绝么,她说好,就这样。”楚子航说,“我不擅长邀请。”“师兄你以前都是这样请女孩吃饭?”路明非有点无语,“跟踢馆似的。”楚子航点点头。“这也行?”楚子航想了想:“反正不记得有人拒绝。”路明非叹口气:“好吧你赢了……你可不知道今晚多扯,还有个美食节目的记者来参访我,我就跟他一顿胡扯。”“是我给他们节目打了电话,说今晚有人在aspasia包场,就两个人吃饭,行政主厨亲自动手。他们很好奇,说要派记者去采访。等这条访谈上了电视,赵孟华也会看见。他那种人,应该是‘我不要的东西也不准别人碰’的性格。你想想他看到节目时的表情,会不会很好玩?”楚子航说。路明非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心说你一张冷硬的脸,说起这种蔫坏的话来都不会笑笑,看起来就没半分“好玩”的意思。“阴毒!佩服!”路明非说。panara忽然减速,楚子航猛打方向盘,在机场高速路边急刹。“喂喂!我只是说烂话啊!外面下雨啊师兄!出去淋雨会感冒的!”路明非赶紧说。他上一次就是莫名其妙地给撵下车,在太阳地里暴晒了几分钟。楚子航摆了摆手:“你在车里等我一下。”路明非愣了一下,目光落在楚子航的腰间:“我靠……师兄你好像在飙血!”楚子航的白衬衫上一抹惹眼的血红色,路明非这才注意到楚子航的脸色白得跟抹了层霜粉似的……不是因为摆酷,而是失血严重。“没事,伤口裂开了。”楚子航轻描淡写地说。他推开车门下了车,站在瓢泼大雨中,解开衬衫扔进车里,把腰间缠绕的一层层纱布也解了下来。他赤裸着上半身,低着头站在雨中,任凭暴雨冲刷身体。他的腹部血迹斑斑,那个伤口看起来有些惊心动魄。“啊嘞?这时候摆出裸体湿身秀的造型是什么用意?这可是在高速公路上!”路明非震惊了,“要是真想玩酷玩出位……师兄你可以把裤子也脱了……”但他很快就明白了楚子航这么做的用意,雨水冲刷了血迹之后冒出淡淡的白汽,好像是把浓硫酸和水混合的效果,又好像楚子航的血液是灼热的油。这些混合了他血液的水溅到地面上,留下一个个白色的斑点。路明非看傻眼了,这让他想到《异形》里那个血液是强酸的怪物,想到自己刚才和这么一怪物聊天还坐了他的车不知是该自豪还是惊叫。片刻之后血迹被冲洗干净,楚子航才回到了车里,简单地擦干身体之后,从旅行箱里拿了新的衣服换上。“不要对别人说,算是你还我的人情。”楚子航低声说。“没问题没问题!”路明非点头如捣蒜。“谢谢。”楚子航发动panara,“能问个问题么?你更:()龙族